我的母亲

香如故

很早就想给母亲写一篇回忆录了，因为她的一生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艰难坎坷，吃苦受难，几乎没有享过什么福，直到现在74的母亲还在给儿女们操不完的心。即便这样，母亲却始终很是乐观，穷苦的日子里，总能听见她那爽朗的笑声……

母亲生于1944年，至于几月几日的生日，在那个动荡不安，土匪横行的年代，外婆竟然不记得母亲的生日了。惭愧的是，做为儿女我们前几年才知道，最终我们兄妹商妥了一个好日子做为母亲的生日。母亲兄弟姊妹四人，她为老二，大舅受不了农村的苦，很早就让城里的亲戚给找了个工作，算是跳出了农门。可怜家里的农活过早地压在了母亲稚嫩的肩膀上，爱读书的母亲经常回忆起她正上学就被外婆叫去给牛割草的情景，语气中满是遗憾。就在这种环境下，母亲坚持上到了小学三年级，就回家务农了。繁重的体力活让母亲的手指又粗又短，胳膊肘由于常年提草笼也变弯了。清苦的日子并没有消磨母亲对生活的热爱，她爱画画，爱剪纸，平时没事了还爱听唱黄梅戏，皮影戏。在我的记忆里似乎是听着母亲唱的眉户《梁秋燕》长大的，现在想来可能是这部眉户戏寄托着母亲年轻时太多的梦想。

母亲性格开朗，有啥说啥就是农村人常说的实诚人。直到现在家里来了客人，只要是赶上饭点，她总要端个饭碗给人家手里塞，不管客人吃没吃饭，三番几次，弄得人家客人有时倒烦得很。我们经常给她说，现在不能和过去比了，温饱已不成问题，人家不吃就不要硬塞。她笑着点头表示知道了，可下次碰到还这样，呵呵，我的母亲呀，这可能是她老人家对人真诚热情的一种最朴实的表达吧！

人老了总爱回忆，令母亲最为自豪的是刚结婚那阵，她当大队的妇女主任，还经常在全村人面前发言讲话，那时是农村合作社，集体劳动，吃大锅饭，村民们都很穷，但似乎都很开心。父亲和母亲结婚不久就去渭南的一个煤矿当工人，日子在农村还算过得去。那段时光可能也是母亲最快乐的青春时光吧！

最让我敬佩的是瘦弱的母亲竟然也曾有过一次见义勇为的救人事迹：记得当年村民都是围着村南头唯一的大池塘洗衣服，母亲当时已身怀有孕，洗衣期间蓦然抬头看见池塘里有一只小手在摇摆，母亲下意识警觉到这是小孩落水了，不会游泳的她不知哪来的勇气，二话不说两步跨进水里，还是够不着，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会游泳，赶紧让池塘边眼巴巴看着这一切的村民拉她一把，她才够到孩子的小手，一把劲把孩子抡上了池塘边。母亲的胳膊折了，原本不直的胳膊以后就更弯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时哪来那么大劲，竟然能把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抡起来。现在母亲回忆起满是后悔，不仅是被救的孩子家人不知感恩，更因哥哥后来一系列的身体状况，她说这都怪她当时身孕三个月的哥哥，还在冰凉的池塘中救人，傻呀！我深深理解母亲心中的那种痛，在我的记忆中哥哥正值年少发育时期，就做了三次大手术，以至于哥哥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壮实。记得一次回老家，一个五十多岁的男的从我和母亲的身边大大咧咧的经过，母亲低头给我说："这就是我当年救的孩子，村里经常碰到从来没打过招呼"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愤怒，但看到母亲那平静的表情，我知道宽厚的她已放下很多的恩恩怨怨了，我又何必让她伤心。

在我的记忆中，始终是母亲一人拉扯我们兄妹三人长大成人，父亲常年在外地，一年回来不了一两次，只是定期会邮寄些钱回来。由于家里没有劳动力，挣不到工分，常常被大喇叭点名批评，渐渐地有些村里人也刁难欺负她，以至于后来土地包干到户了，还有人趁着母亲老实好欺负，有意无意的霸占我家的地畔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母亲受的委屈我都看到眼里，在我幼年的心灵里充满了愤恨……一边尽力帮母亲干家务，一边更加努力的学习，总有出头的一天。

随着我们兄妹渐渐长大，家里的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后来我考中师了，哥结婚了，家里盖房了，妹招工了……苦日子好不容易是熬出头了，可农村的老人永远没有退休的时候，地里的农活看起来干得少了，可照看孙子的工作就又开始了，农村人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导致嫂子先后生了四个孩子，特别是最小的孩子，完全是母亲一人抚养长大，因为是超生，常年漂泊在外照看，酸甜苦辣个中滋味，只有母亲一人默默承受，从没说过一个苦字。

好人多受难！2000年的时候，国企改革，妹所在的煤矿宣布破产，工人大下岗，一直认为端着铁饭碗的妹被下岗了，加之个人感情也受挫，心性要强的她一下子大病一场，母亲看到眼里，急到心里。一边是顽皮的孙子，一边是有病的女儿，加之租住的房子又破又小，说不出有多少心酸啊！那几年连我都不敢回忆，噩梦一般的日子，都不知道母亲是怎么一步步挺过来的。泡在苦水中的人，时间久了，似乎也不知苦了。

2006年的时候，小孙子也上小学四年级了，母亲就带小孙子回到了老家，在外十一年了，寄人篱下，漂泊不定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劳累半生的母亲本可以轻松一下了，可谁知祸从天降，退休在家的父亲不小心从拉小麦的车上摔下来，脑出血，幸亏抢救及时，父亲却从此生活不能自理。洗衣、喂饭，照料父亲大 小便……这一切重担又一次压在母亲渐渐衰老的肩上，作为女儿，我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直到2014年8月，父亲去世，母亲就这样整整照顾了父亲八年，为我们做儿女的减轻了不少负担，多少苦和累她都咽进了肚子。

父亲去世那阵子，母亲的情绪很是低落，经常一个人抱着头趴在炕上，"把我咋办呀……"那种孤单、无助让我多少次泪崩……只怨女儿无能，不能给您一个安享的晚年生活，种种无奈，无限自责涌压心头。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近两年，孙子们一个个工作了，妹的生活也稳定下来了，母亲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多了起来。可谁知2017年4月份却意外的查出母亲患上了乳腺癌，真是晴天霹雳！"癌"这个可怕的字眼总感觉离我们很遥远，怎么也想不到它会降临到母亲身上，老天啊，一个忠厚善良的好人，一个已经饱受太多磨难的人，病魔怎么就偏偏选中了她？而且年过七旬，手术吧，怕老人受罪。不手术吧，怕失去机会。经过一番煎熬、咨询、商量，最后决定还是给母亲做手术了。现在术后已经半年多了，母亲总算度过了难关，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健康状态，去年侄女还教会了母亲发微信，网上看戏曲视频，看着母亲孩子般开心的玩着手机，我再也不怕母亲孤独了，世上还有什么比看到母亲开心更让人安慰的事呢！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而子欲孝亲尚待，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这是保存的唯一一张母亲年轻时的照片

母亲开心地看着两个淘气鬼吃冷饮

每次看到这张照片就很有感触，孙子越来越高了，她却似乎越来越矮了！

老家门口留个影

平生第一次穿泳装

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总让母亲侍弄得花香四溢！

贫穷的日子总能让母亲变出很多的惊喜来！这是母亲把一个酷似兔子的木头用剪刀雕刻出来的

平淡的生活在母亲眼中总是那么生动、有趣

第一次给母亲过生日，因为工作的原因，家人没来全，母亲开心就好！

玩手机的母亲越老越可爱啦

2018大年初一，孙子背着奶奶逛，人世间最温暖的笑容！你养我小，我孝您老👍

如今的母亲，在老家侍花弄草，身体也越来越硬朗了！

这是最近一次回老家（2019年6月份）无意中发现，老妈竟然有这样一个工整的经文本

2020鼠年突发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3月7日给母亲拜年、生日一起过，终于给母亲过了一次像样的生日🎂

下面都是母亲平时的部分剪纸

这两年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去年至今右臂及手肿胀的厉害，前段时间又住院检查，才知道是当年那个肿瘤转移了，医生考虑快80岁的老人了，不建议化疗，靶向治疗药物很贵，副作用也很大，不在母亲身边很担心，只有回到老家，陪着老妈心才是安稳的

八十岁的老妈右手肿胀着，还能穿针引线，让多年不动针线的我瞠目结舌！

2023年3月4日是个好日子，数九寒冬最后一天，九九归一春回大地，春光无限好！大家欢聚一堂为老妈祝福80大寿，前两天性格开朗直爽的老妈还笑着说就是给她过最最岁呢，她老人家说的很轻松，可作为儿女我们深知老妈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和不易，几十年多少风风雨雨，坎坎坷坷都是老妈用她那瘦小的肩膀一一硬挺过来的，养大儿女养孙子，养大孙子照顾病中的老爸，即便是现在身体不好的情况下，还依然操心着儿孙们的事情……这就是母爱，世界上最伟大最无私的爱！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老妈！有您在的日子，我们的心里是安稳的，是有根的，老妈，祝您生日快乐🎂，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