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道别

水乡人

　　聪明的、可爱的“狗屎”走了，想不到我出发去新疆前，它送我出门口是最后的道别。

“狗屎”是一只中小型的中华田园犬，黄毛、母性，它是我五叔家里的狗狗。至于为何给它起这么“贱”的名字？可能是乡下就这么土气，起不了洋气的名字吧！况且，乡下人认为贱名易养也。

“狗屎”大约于5年前到我五叔家的，当时应该有三岁多了。到五叔家后，它第一次见我返乡下，在院子门口吠我，尽了做狗狗看家护院的责任。由于见我是五叔的亲戚，对待小动物又比较友善，之后，我每次返乡下，它都在院子门口摇头摆尾的、呜呜的叫着，热情地迎接我了……还有一次，这是约一个月后的星期六下午，我把摩托车直接开到院子门口，由于戴着头盔，头盔是新的、封闭式的全盔，“狗屎”没有认出我，或者说是对我这个装扮既熟悉又陌生，从而产生了怀疑，于是，它对我的态度既热情又警惕，既摇头摆尾又吠叫着不准我接近它。我当时莫明其妙，不知所措，待我醒悟后把头盔除下，它才又热情地接我进院子里。每次在乡下要走的时候，“狗屎”又摇头摆尾的送我出院子门口，直到我转身将铁网门（用镀鋅管造的门）关上，与它道别后才离开。

　　“狗屎”有三大特点:一是喜欢捉蛇驱鼠。五年来，它已经在院子里捉了6条银环蛇，其它蛇鼠不计其数。我们家乡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蛇？这是因为我们家乡是水乡——广东省鹤山市古劳水乡。600年前，先民们为了预防水灾，在西江边围垦做陆，创造了桑基鱼塘，后来，又在较宽的塘基上筑路建房，逐渐地形成了目前枕水而居的水网生态，因此，在水乡有蛇出没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但有毒蛇在院子里出没，对人类威胁就大了，尤其是有小孩子的家庭，所以，村民们在家养狗看门驱蛇是其一大功能。可像“狗屎”那样机敏、勇敢、主动出击捉毒蛇的狗狗就比较少。二是懂得认人，特別是懂得区分善恶之人。一般生人第一次到我们院子，“狗屎”都会第一时间发出警告和报警，直到主人出来迎接客人為止。有一次，有辆摩托车在院子后面隔着河涌的路上经过，“狗屎”在院子前飞快地冲到院子后面，对着那辆摩托车愤怒地吠叫，直到那辆摩托车走远听不到声音為止。我问五叔:“為什么其他摩托车经过它不吠，而偏偏要吠那辆摩托车呢？”五叔说:“是哦！此人每次经过它都吠，甚至在未看见他而只听到摩托车声音的时候就吠。可能这个人以前在它旧主人家的时候欺负过它，或者此人与旧主人有过矛盾吧！”三是机敏热情。我每次返乡下，它都好像预先知道似的，我未走到院子大门，就看见它远远的飞奔过来迎接我。会这样神奇吗？就是这样神奇！為了认真测试一下“狗屎”神奇的灵敏度，有一次返乡下，我距离院子门口很远的地方就下车并关了车匙，想着:它看不见我，我看不见它，我轻手轻脚地推着摩托车过去，看你有舍法术？于是，我轻轻地推、慢慢地走，不声不响地快到院子大门了，哪知道这时候，“狗屎”箭一般地跑到门口，兴高釆烈地迎接我进院子去。

　　后耒，毛毛出生了。毛毛是“狗屎”的女儿，黑色长毛。毛毛长大后，当我回家乡的时候，每次都跟着母亲对我迎来送往。

两年后，“老鼠仔”来到五叔家里。“老鼠仔”是毛毛的养子，吃毛毛的奶奶长大的，黄色短毛、怕事、会开门栓。“老鼠仔”长大后，每次我回家乡，它们一家三口同样对我迎来送往，好不热闹。这时，我戏称“狗屎”為“狗屎婆婆”，因为，它的辈分也升级了。

　　再后耒，“狗屎”老了——“狗屎”的毛稀疏了，毛色没有那么鲜亮、精神没那么抖擞了。五叔惋惜地说:”‘狗屎‘老了，想找到这样好的狗狗很难！”

又到金秋送爽的季节。2017年10月中旬，我约定几个色友行摄南疆，出发前，我又返到乡下，告知父亲、五叔:下个星期六、星期日因出发暂不回来。同时，看望一下“狗屎”，心想:待我去新疆回来再看望你，你等着我哦！“狗屎”好像理解我的心思，缓缓地走着送我出院子，在院子门口，感觉跟往常不一样，“狗屎”的眼神好像依依不舍。

10多天的旅程飞快地过去了，当然，愉快的日子是不惊觉的。10月24日上午，我们在乌鲁木齐乘坐海南航空HU7496班机返广州，从乌鲁木齐飞到广州要5个多小时，对于乘客来说是比较漫长的，还好，航班安排了电视播放。

本航班播放的电视节目是《忠爱无言》，故事是这样的:忠犬“二货”是一只远在偏僻山村里的狗狗，它的主人是一个孤寡残疾老人（姓名忘记了，就称為老人家吧），由于老人行动不方便，每天早出晚归，要驾驶一辆手摇动力车到10里外的圩镇摆摊做小家电维修生意，在村口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土坡，手摇车靠老人家的手力是很难走过土坡的。刚开始，老人家不愿意带“二货”一起外出，在上土坡的时候不慎翻车了，“二货”知道后，从村里飞奔过来救了主人。从此，老人家外出，“二货”就帮主人拉车、看档口。有一次，一位爱狗人士看中了“二货”是一只好狗狗，出价6000元要买走“二货”，老人家不愿意，说:“多少钱都不卖，它是我的命根子。”后来，老人家的弟弟出车祸了，昏迷住院，需要5000元医疗费，但家里穷得叮当响，没办法，只好去找那位爱狗人士，爱狗人士给老人家6000元，就要带走“二货”，老人家连忙还给爱狗人士1000元，含着泪说:“我不是卖，是逼不得己，好好待它。”“二货”在爱狗人士家里，无时不挂念着老人家，有一次，待爱狗人士不注意，“二货”溜走出来踏上了回家的路。要知道，爱狗人士的家不是在那个圩镇里，而是距离过百里远的县城。“二货”日夜兼程，饥餐露宿，靠着记忆，走啊走……有一天，“二货”饿了，经过一个垃圾池，正准备过去找点吃的，这时，过来了4只狗狗，围着“二货”攻击，“二货”奋力自卫，终因寡不敌众，拼命冲出重围，落荒而逃。这天，“二货”不但找不到吃的，还被咬得一身伤，只好拖着伤残的身躯继续上路回家。好不容易，“二货”终于回到家了，这时的“二货”已经奄奄一息，摊在家门口。老人家看到“二货”回家了，悲喜交集，连忙為它清洗伤囗，还喂饭给它吃。当晚，老人家在自己的炕上准备了被子，让“二货”跟他一起睡，并自言自语:“今后，你就睡这里，我们不分开。”第二天一早，老人家睡醒了，转身一看，“二货”不见了，去哪儿了？他叫着:“二货。”“二货！”“二货——！”没回应。他一边叫，一边在村里找，找不到，又出村外找，一直找到土坡旁边的草丛里，只见“二货”一动不动地躺着，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二货”连死都不愿拖累这个家哦！……看到这里，我深受感动:狗狗不是人类，但却有人类的灵性啊！同时，我好像有一些预感，但愿这预感是错的，并祈祷着回到乡下见到“狗屎”一家开开心心、平平安安！ 网页链接

2017年10月28日又是一个星期六，我和往常一样，准备了行装回乡下看望老父亲、五叔和“狗屎”一家，第一个见到的自然是“狗屎”一家啰，到时候又会热热闹闹、乐呵呵的。于是，我返到乡下把摩托车开到院子门前停下，抬头往门内看，咦！怎么静悄悄的？没看见“狗屎”一家的身影呢？它们不会外出去溜吧？我推开大门叫着:“狗屎。”“狗屎！”“狗屎——！”没有回应，我的心“咚”的一声，有些不祥的预感:“不会这么巧合吧！”进院子停好车后，我东张西望的又转了一圈，依然没有动静。忽然，听到院子后面河涌边传来了有人戏水的声音，连忙赶去察看，原来五叔的孙女君君正在给狗狗们洗澡。我指点着数:”毛毛、老鼠仔……”怎么没看见“狗屎”？问:“‘狗屎‘去哪儿了？”君君没回应。我连问三声，她才回答:“‘狗屎‘走了，一星期前死了。”“天啊！”我的心像被刺痛了久久不能平静，如果没有“二货”的故事作铺垫，真不知会怎样。“狗屎”虽然只是一只狗狗，身份卑微，我亦从没有给东西它吃过，只买过一支眼药膏给它治眼伤，但它如主人般待我，迎来送往，我作為生物体最高端的人类的一员，应该知足了。何况“狗屎”為我们看家护院、捉蛇驱鼠，守护我们保平安，立下了赫赫战功，可以说是我们李家院子的守护神。后来，五叔说“狗屎”就葬在院子门前的蕉树下，那就等于默认“狗屎”是李家院子的守护神了。其实，在我心中，它就是我们的守护神！

　　在农历狗年来临之际，為了铭记“狗屎”的事迹，亦为了狗狗们得到善待，让温暖的阳光普照万物，让春风滋润大地，让爱永存，谨作此文以纪念。

2018年2月15日

文字:水乡人

摄影:水乡人

视频:李凤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