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丽：梦里李岔，梦想开花

緈諨の約顁

2001年那个硕果累累的收获之秋，一张红头文件将我分配到田家寨学区的李岔完小教书。
那时候，我们还住在马如圪垯老家，我们镇上逢九赶集，老爸得知我分配后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儿！在他们的眼里，自个儿家里终于供养出一个吃国家公粮的孩子，这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儿！
趁着赶集，老爸在开学前已经为我买好了案板、碗筷、调料盒等做饭用的家什，开学报到那一天，老爸一背背着我的铺盖等东西，把我送到了学校。还记得，校长那天摆了酒谈场迎接我们的到来，向来酒量不太好的老爸陪着校长他们喝了一杯又一杯，一遍又一遍地给领导们安顿烦请他们照顾我，直喝到一抹夕阳挂天边才停止，喝的老爸两眼泪津津，满脸红彤彤，走路颤巍巍，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已经喝多了的老爸坚持要回家，我们家离李岔学校很远，来来回回都只得步走！我不放心老爸一个人回家，但那时候还在建筑工地当小工的老爸担心误了营生，硬是非回不可！看着踉踉跄跄返家的老爸，想着自己不敢喝校长请个假，我的双眼顿时模糊了！知道周末回家老妈才告诉我，老爸喝多了酒，迷迷糊糊间竟把路给走错了，走着走着，走到了一个悬崖边，平日里熟悉的路今天怎么会没路前行呢！老爸抽了根烟，慢慢清醒了很多，又折回去找到了路摸黑回了家，在那个电话没普及、手机没见过的年代，信息是如此的闭塞，真不知道一路的羊肠小道老爸是怎样深一脚浅一脚回到了家！
话说李岔完小座落于党庄子村的脚下，是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学校占地面积不大，教师是由几间土窑组成，穿过一个小过道就是几间教室办公室，每两人一个房间，房里放两张床，摆两个办公桌，安一个火炉子，简陋得很！学校四周只有一家人家，离李岔村、苏庄子村和党庄子村都比较远，学校头顶脚底都是庙宇，不少人都告诉我，夜晚能听到院子里有叮叮咚咚或窸窸窣窣的声响，甚至有闹鬼的事情发生，吓得我一到晚上门都不敢出，心理作用驱使下我每晚似乎而又确凿地听到了院子里人的走路声，一些动物的叫声，钻被窝里大气都不敢出直愣愣等天明！
这是一个离我家十多里的偏僻的小山村，从家里到学校得走三三个小时，翻过一座座山，越过一座座岭，爬了一道道坡，蹚了一条条河，羊肠小道你见不上一个人影影，每次走在两边是悬崖峭壁的沟壑里，我都心里发麻，老觉得身后有个人在跟着我，又觉得哪个洞洞里会出来个坏蛋下掉我的魂，步伐不由得加快，整条路上只留下我蹬瞪瞪的走路声和呼呼地喘气声！妈妈知道我一个人走路害怕，几次送我到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才折身返家！记得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弟弟送我到学校，姐弟俩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我一次次让弟弟不用送了，我自己敢走，但弟弟还是坚持把我送到看得见李岔村的地方，看着小弟冻得发红的脸蛋，望着小弟茫茫雪地中渐行渐远的身影，不觉潸然泪下。再后来，为了消除心底的恐惧，我买了一个单放机，回家或者到校的路上，我两耳插耳机，沉浸在＜＜盛夏的果实＞＜＜甜蜜蜜＞＞等当时特别流行的歌儿里，竟不知不觉忘了害怕，那段长长的路程竟也好似缩短了很多，不知不觉间学校已在眼前！
这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山上农人干活儿忙，脚底小河淙淙流，几声蛙声在耳旁，几多鸟鸣婉转唱，村人们三三俩俩种地忙，来来往往聊得合，偶尔来一嗓子信天游，顿时让人神清气爽！
这是一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村落，村民们知道我们离乡上特别特别远，买不来瓜果蔬菜，袁家让孩子带来了自种的黄瓜，赵家让孩子带来了香甜可口的西瓜，苏家带来了自家粜的谷米，岳家叫我们吃过香喷喷的杀猪大烩菜，赵永琴姐姐做的鸡蛋面至今想起来都满口生津、袁老师（伟霞）家吃过的饭总记得色香味俱全••••••记得有一个周末我又准备徒步回家，路过韩明、韩建明的家门口，热情的村人们硬是给我在尼龙袋里拿了几颗倭瓜，我怎么推脱都不行，担心我一人拿不动，打发着孩子们一路给我送到了桑家庙村，隐隐约约看到了我们村，孩子们才一路小跑往家返！多少年后，那小小的孱弱的身躯，那后背上沉甸甸的东西，那一步一踉跄的背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这里有一群懂事可爱的小孩子，初来乍到，我特别不习惯学校的生活，尤其是放学之后，娃娃们一回家，热闹非凡的学校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思家之情萦绕心头，孩子们最懂我的心思，哪天家里没事儿干，她们会在放学之后特意迟回一会儿家，陪我聊天，和我一起做家务，还记得袁卫琴带我去她家吃过饭，那个叫赵永琴的女孩陪我睡过觉，袁金霞替我烧过火，袁卫明替我担过水，袁明给我劈过柴、苏利锋争着整理办公桌岳红霞总是默默地干活不多说话•••袁会，苏慧敏、党功、、、一个个孩子的名字我还记得清！课堂上，我尽我所能尽职尽责来教书，课下，孩子们以他们独特的方式来表达着他们对老师的爱与关心！常常，当我回到办公室时，瓮里的水又满了，炉边的碳又多了，作业本收拾得整整齐齐，桌子擦的一尘不染，我知道，这又是我的那些孩子们偷偷地来帮我干活了！为师，遇到这么可爱的人儿，叫我终生难忘记！

这里有一个当时在府谷教育界响当当的校长----周校长，年龄与我老爸相仿，干起工作来却斤斤有条，对我们要求也特别严格！因其办学有方，一年内不间断地有兄弟学校的老师来观摩学习！学校有不成文的规定，上课铃未响就得进教室，听课时必须坐得端端正正才行，上一节课只能在桌子上放与本节课相关的书与笔记本，而且必须放的整整齐齐，桌兜里不允许有任何一点儿垃圾，就连书包里的书也必须得一本一本码得有模有样！学生回答问题时声音必须响响亮亮！下课后，孩子们自觉的将书本全都整整齐齐地放到了桌兜里，小心翼翼地将凳子放到了桌子下，印象中应该冲出教室外玩耍的孩子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外，他们将自个儿桌子，黑板还有讲桌擦的干干净净后，出去院子里弯下腰半蹲这一点儿一点儿捡地上的小纸屑、细枝叶，整个校园真的没有一点儿垃圾可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学校对孩子们的养成教育真的时下了一番功夫的！
我们学校的周校长，因其管理有方，当时在府谷教育界也小有声誉，隔三差五总有兄弟学校的老师来观摩学习，这时校长对我们要求会更加严格，小到教案上的字该怎么写，大到教室布置，办公室打扫，校园环境美化、黑板报更换、教案怎么备写，上课怎么上、作业如何改，作文怎么批改，如何组织评语•••事无巨细，样样要做得有模有样才过关！这对于一个刚走出学校大门初登讲台的我来说，简直是苦不堪言的生活，每天都有一种卖豆芽子不拿称--胡乱抓的感觉！记忆中没少挨校长的批评，黑夜里没少偷偷地哭鼻子，好在有苏老师、韩美萍老师和周瑞芳老师的指点，有当时是校友现在为老公的他的帮助，半学期下来，我才慢慢适应了这高要求快节奏的生活！也好在，有这样一年的磨练，才让我以后的教学之路走得更顺畅。
离开李岔已经有十余年，因生源少，这个曾经小有名誉的学校也已经停止了招生办学，但记忆中那几间整齐的土窑洞、那陈旧却一尘不染的桌椅板凳、那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那曾经一块儿吃过的大锅饭、那些可爱懂事的孩子们，那
段泪与笑交织的岁月，历经时间沉淀却愈加思念！
梦里李岔，它让我的梦想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