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盘侠的那些事儿

草盛豆苗稀

<h1>  我家祖籍天津武清叉百户,爷爷往上好几辈都是开药房的。<br> <br> 我老爸十三岁那年因为看邻院的日本人安了电灯,极度的羡慕之后偷偷的接根线到自家,结果一天都没亮堂着却惹来大祸——日本人把他绑在树上要打死他,村里好几百人给求情,日本人这时候正要移师抚顺矿,小鬼子可能转念一想,这点儿小孩会偷电是人才呀,带上兴许有用……<br> <br> 就这样,父亲小小年纪因为偷电为了免死罪就跟着“太君”来到了东北,来到了抚顺矿。<br> 从那时候开始,矿上有工人烧了烫了,父亲就凭记忆用家里的方子给人家处置。从矿上开始一直延伸到上阜新县西关街当保长、自家开铁匠铺、解放入县城边的生产队当社员……他舍药的营生没停止过。<br>  刚开始的时候不止是烧烫伤,后来就越来越“专业”了。因为阜新是煤电之城,家家屋里一铺大炕,炕沿边一个火炉子,阜蒙县又是蒙族县盛行喝茶,炕上一坐大茶盘子大茶壶大茶碗浓浓的开水喝起来……掀翻了水壶,打碎了茶碗,撞到了火炉——烧伤烫伤特殊的多。县城挺小,逐渐就出名了。连县医院来了烧烫伤患者急诊大夫都直接往我家打发。</h1> <h1>  当时县医院急诊科就两个主治医生,一个姓孟一个姓杜。<br> 那时候的人都很实在——来烧烫伤的他们就说,咱医院治不了这个,你去西门老陈家吧!<br>  不像现在的一些医生为了赚钱就包治百病,推销药品也有回扣。我家只是从患者口中知道是杜孟两位医生(有时也有别的医生,但主要是急诊科的多)推荐的,连个谢字都没说过。</h1> <h1>  我家在小县城还有县城周边农村治疗的烧烫伤患者不计其数。特别是还不时给一些正规的医院做接盘侠:有久治不愈的,有越治越重的,有花费太大中途治不起的……<br>  先说个遥远点的例子——</h1> <h1>  大约是八十年代中期,阜新县东关村酒厂李姓工人掉进酒锅,浑身都是大水泡。工伤,自然不怕花钱。到外地有名大医院治疗一年多,最后一条腿好几家医院都说保不住,必须截肢。<br> 这个男的那时三十岁,孩子四五岁,妻子成天以泪洗面。原本奔着大医院的,这时没辙了,死马当活马,试试乱投医了。好像是那时候没救护车吧,反正是浩浩荡荡的抬着担架就来了——我家只得接盘。<br> 那条腿两个月后彻底痊愈,不但没截掉,而且不瘸不拐不点脚儿。<br> 单位的支出特别是大额的,要有收据发票,厂长很为难。所以只收了酒厂的200元现金和患者妻子给老爸买的一套衣服。后来厂长亲自带人送过好几回酒还有喂猪的酒糟——我家住县城环城路外有很大的菜园子,养猪养鸭子还养猫。<br>  那个人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一直到前年去世。那个酒厂还在。</h1> <h1>  有人说,积德长寿,老爸105岁无疾无痛安详去世。<br> 我和女儿俩,也没少当接盘侠——<br> 大约十年前,一个农村的老太太园子里烧火两胳膊烧伤面积过半。在阜新市一烧烫伤专科医院治疗了一个月,面积一点没小,全都是腐烂状。<br> 这时她女婿以前的一个王姓邻居介绍了在我家治疗的经历,老太太得知不顾医生的劝阻挽留甚至吓唬第一时间出院来到我家,还带着仨儿一女临出院五元十元零票都凑上了医院给开的三百块钱的药。<br> 我说,保证能给你治好,但条件是你们必须把临出院买的药退回去,这药没用!<br> 在我的坚持怂恿指导下,300元药退了。我给老太太拿了药,没收钱。十天不到老太太去腐生肌,不疼不痒了,从县城女儿家回到农村该干啥干啥去了。老太太儿子根本拿不出来钱了,她女儿给我送来500元钱,一脸不好意思,觉得太少。我说:“就把从医院要回来的钱给我吧。”我收了300元。<br> 阜蒙县蒙完中大门前,路西边第一家就是她女儿家,姓宋。房子四圈儿是菜园子,因为距离蒙完中校门很近,就窗户上贴了俩大红字“商店”,卖点小东西。<br>  这以后,她女婿多次开着三轮车免费送蒙完中烧烫伤的学生到我家治疗,有顶着酷暑严寒的,有半夜三更的——朴实的人用朴实的方式表达着感激之情。</h1> <h1>  2014年夏天阜蒙县隆宇市场,一个见人就打听原西关老陈家烫伤药的满脸黢黑右腿除了疤痕就是腐肉的中年男人找到我家(那时候我家还没搬到南门,住隆宇市场院里)。<br> 他是在私人小厂子打工烧伤的,在阜新市两家医院治疗共花了八万多,落下不少疤痕,严重的地方还不封口。老板也开始耍赖不掏钱了。<br> 他经人介绍来找我。我刚开始收了他几回钱,一共几百块钱,后来看他挺困难就免费了。我提前告诉他,已经形成的疤痕我无能为力。他倒爽快:“没事,好了就行了,我这都老头了!”<br> 我接手治疗的一块块腐烂的地方都没落下疤痕。<br>  这个人家住在阜新县西关水库附近,姓啥我忘了,媳妇挺漂亮的(他满身疤瘌烂肉的跟隆宇卖水果的打听我家的时候给人家吓一跳)。</h1> <h1>  又想起一个接盘侠的事,好几年了,当时真挺紧张!<br> 是我单位许姓同事好姐妹的姨婆婆,住院两个月不见好,后来同事婆婆知道了,同事也知道了,于是也就由我接盘了。<br> 在医院他们花了上万元。我接手看到的是一条大腿,近二尺多长半尺宽的伤面硬邦邦的塑胶似的一层脓与残药结合的硬痂。痛苦不堪的老太太还有癫痫等疾病。这硬痂不拿下上药吸收不了,往下拿太硬很难。看着都揪心!<br> 过程很血腥:用手术刀,好几个人轮换着一点一点往下连切带割,血肉模糊……终于漏出了伤面,终于能上药了!<br>  硬痂底下都是脓和腐肉,听说有的医院治烧烫伤,毒火归心致人死亡——我想就是这种情况吧——硬伽挡着毒脓毒水不能排除所致。<br><br></h1><div><br></div> <h1>  也有接盘侠当的有点郁闷的时候——<br> 阜蒙县烟草公司李姓男职工的农村表弟,摩托车撞墙,一只胳膊烫伤。也是就医于市里一烧伤医院。他表哥在县里一诊所得知我家情况,带着表弟来了。<br> 只见伤口正处于胳膊中间,俩巴掌大,中间溃烂,周边是一指粗的硬肉圈儿,像似农村菜畦子畦埂般围着一滩烂肉——原来两个月他一直弯吊着胳膊姿势,就长成了这样。<br> 我告诉他们,我只能把溃烂的伤口治好,这个杠杠的肉的围城是肉质增生,只能等伤面好了到医院去做外科手术。<br> 真不明白,两个月咋能给治成溃烂状态?更不明白,医生不知道应提醒患者适当活动避免肉质增生形成痂埂?<br>  这个患者头两次拿药都是他表哥给的钱——他的钱已经都交给医院打畦埂子了。后来我也学习他表哥当雷锋,不收钱了。</h1> <h1><font color="#010101">  治疗烧烫伤最佳时机是烧烫的第四天之前(当天更好),最好的状况是没上过任何药物,好的最快的是小孩儿或身强力壮健康的人。</font><font color="#010101"><br></font><font color="#010101"> 接盘侠,是很麻烦很棘手的差事。</font><font color="#010101"><br></font><font color="#010101"> 前几天有个在宗氏家族群里求助又在网上运作凑钱(美篇不能出现有些字样,这里是代替说法)的烫伤小孩家长,微信发来孩子照片——下巴脖子上一片让人揪心的疤痕。说孩子快出院了,这疤痕,问我能治不?</font><font color="#010101"><br></font><font color="#010101"> 我只能保证第一手治疗不出疤痕。已经有了疤痕,我真的爱莫能助!</font><font color="#010101"><br></font><font color="#010101"> 想当初他们宗氏家族里的一位县城中学老师介绍我家在小县城行医情况苦口婆心的劝、甚至跟他们担保、还传达了我可以免费的想法……</font><font color="#010101"><br></font> 宗氏家族一家亲也没被信任。<font color="#010101"><br></font><font color="#010101"> 他们家曾一时社会活动搞得挺轰动,也筹到了不少的钱,孩子也受到了不少的罪,如今也落下不少的疤!</font><font color="#010101"><br></font><font color="#010101"> 我有点不是太阳光的想,这孩子扭曲的脸恐怖的脖子是不是有着当下人们热衷于那些某某筹某某捐的些许阴影呢?</font><font color="#010101"><br></font><font color="#010101">(图片来自网络)</font></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