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过年时

陈天祥

<h3>  窗外又飘起茸茸雪花,一群顽皮的孩子又在雪地间打起了雪仗,堆起了雪人。偶尔传过来几声鞭炮响,又要过年了,我不知不觉又吟起“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乡心新岁切,天畔独潸然”的诗句。</h3> <h3>  儿时,过年是心中的渴盼。每当听到母亲念起她的 “红萝卜,眯眯甜,看到看到要过年,过年真好耍,吃了萝卜吃嘎嘎” 的小曲,就知道快要过年了,一年一次的龙灯会要来了,我的新衣服也要来了。</h3> <h3></h3><h3 align="left"> 爸仍然辛劳在他的“工厂”里,我在雪地里疯玩了一阵后倚着偏房的门框看着爸和他的徒弟——我的大哥打铁。爸停下他手中那把铁锤,把已经被他们打得由红变青的铁块放回到火炉中。大哥拉起了风箱,风箱里立刻又响起了”扑哧扑哧”的声音。火苗子从挡住炉口的铁板上蹿起来,蹦得老高老高,舔着吊在炉子上头的那半只猪头,发出“吱吱”的响。我仰起着头笑笑说:“爸,猪头在喊疼。”爸蹲下来,用他那青筋暴突的松树皮一样粗糙的大手拍拍落在我身上的雪花,又给我擦掉流在上嘴皮上的清鼻涕说:“等两天你妈把它洗干净,炖上甜眯眯的红萝卜它就不疼了。”顿了顿他又说:“等明天你妈上街赶场把这些个铁具卖了,扯几尺布给你做一身新衣服,穿着好过年。”于是,我拉着爸身上那件被铁屑星子烧得满是窟窿眼的破围裙,脸上漾起灿烂的笑容,盼望着新年快到来。</h3> <h3>  大年终于在别人家轰轰隆隆的鞭炮声和大红对联的催促下到来了。爸照例点了香,烧了纸,到大门外放了一小挂鞭炮。嘴里不忘叨念着“先人们保佑一家老小平平安安”的话,更不忘让我们姐弟几个跪在烧过的纸跟前给先人们磕头。一家人围着饭桌开始吃年饭,我一眼就看到了摆放在桌上正中间的那小盆子里装的是红萝卜炖猪头肉,便吵着要着。爸给我夹了一大块肉在碗里,我大口地嚼着,口水和着油水从嘴角流了出来,一阵甜蜜的年味涌上了心头。</h3> <h3>  年夜饭过后,妈给我穿上那件盼望已久的新衣服,我高兴得蹦起来。爸拉着我的手说:“细娃,咱们看玩龙去!”</h3> <h3>  街道上早已人山人海,锣鼓喧天,鞭炮声不绝于耳。龙远远地过来了。一群光着上身的汉子举着一条竹扎纸糊的火龙过来了,他们左冲右突,时而迎着,时而又躲着放花人射向他们的烟花,那条龙更是在喷射的烟花里上下翻滚。火星子落到玩龙人光着的肩膀上又一下子滚落到地上了,我突发奇想,问道:“他们不怕火烫吗?”爸笑笑说:“他们身上都涂了油,才不怕呢!”</h3> <h3>  人越来越多,我终于看不到龙了,爸把我高举过头,放在他宽宽的肩膀上,龙越来越近,到了我们这段路来了,烟花越来越密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爸急忙扛着我躲到街角。一阵火星子落下来,掉在我的头上肩上,我心疼地大喊:“爸,我的新衣服,我的新衣服!”</h3> <h3>  回到家,脱下衣服,看着肩上被火星子烧出的几个小洞洞,我滴下了难过的眼泪。爸摸摸我的头,笑笑说:“有小洞也是新衣服,总比我那件破围裙上的洞洞少吧!”一想到他那件满是窟窿眼的破围裙我终于破涕为笑了!</h3> <h3> 一年又一年,多少过年的往事早已尘封在记忆的深处。如今,我已过不惑之年,爸的坟头上早已长满了荒草,每一次过年,唯一不忘的就是去给他烧点纸钱,燃一挂鞭炮,点一支他喜欢抽的香烟。转眼又到过年时,不知他是否又在那边期盼呢!</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