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一切都开始显得更有仪式感。<h3></h3><div> 吃完了腊八面,各家各户就开始准备过年的物品。囤足可以久放的萝卜、洋芋等这些菜,找手艺好的师傅,用最传统的工艺做几箱手工挂面,在石制的臼窝里砸出一罐罐鲜红的辣椒面,赶集购置粉条、糯米、大枣等过年要用的食材。到了腊月二十一这天的集市,有一样东西必须要买,那就是灶王爷。王乐镇从乡政府到戏园子,一路都是各种年货,各种冰冷的食材中,夹杂着花花绿绿的灶王爷。小时候,灶王爷都是用木制的模子手工印制的,灶爷灶婆两位老人端坐其中,旁边是一些花花绿绿的,到现在也没看懂的图案。</div> <h3> 灶爷请回家,就进入了最有仪式感的最后十天。</h3><div>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家家户户都要祭灶爷。前一夜,母亲就会发上面,准备次日烙用来祭灶的饦饦馍。面是精选的白面,才足显对灶爷的虔诚。灶爷主一家之灶,祭灶这天,感谢一年来灶爷的眷顾,让一家老小吃得饱、吃得香,也期盼来年灶爷继续照顾,让一家人顿顿不饿肚,天天有饭吃。</div><div> 二十三这天早饭后,面发的刚刚好,再兑上些面粉,让面更硬,这样,烙出来的饦饦馍才有型、才香。烙馍的过程,比平时任何一次烙馍都要认真。先是掐一块面,快速在灶膛用火烧熟,确认面发的程度刚好,碱放的刚够。然后就开始了一个一个的饦饦馍的制作。面团分成均匀的小剂,揉到、搓圆,这样,擀出来的饦饦馍才够圆。我的工作,一般是烧锅,别小瞧我,烧火可是个技术活儿呢。在母亲的指令下,将柔软的麦草柴均匀地撒在灶膛,看着火苗慢慢地燃过,几个回合之后,尺八口径的大锅渐渐热透,而且锅底的温度要均匀。母亲用手掌在离锅底一寸左右的距离试一下温度,差不多了,就开始将饦饦馍一个一个地放入锅中。饦饦馍一个约15公分直径,1公分左右厚度,烙熟以后可以发到2公分左右。心情好时,母亲还会用刀在饦饦馍上勒出一层均匀的菱形,显得更有立体感。</div><div> 入锅以后,火候就更为重要。这时,母亲就不再放心我的烧锅技术了,她要亲自掌握。烧烙馍的锅,不能心急,要烧一会儿,停一会儿,这叫做“炕”,就是让温度慢慢地渗透到饦饦馍的芯部,不至于让表皮烤焦,烙出来的馍几乎没有皮肉之分。几轮细火之后,母亲会把每一个饦饦馍转一转,防止粘锅,同时也检查有没有火色太重的情况。听声音,到转馍时的“呲啦呲啦”的声音开始变的清脆时,说明表皮已经固定,不会变形了,这时,就可以翻个儿了。母亲粗大的手,轻巧地、飞快地将一个一个的滚烫的饦饦馍翻了个儿,就开始了另一轮细火慢烤。</div><div> 午饭前,一大盆饦饦馍就出锅了。数量也是很讲究的,一般是十二个,代表一个月一个,如果当年有农历闰月,就要烙十三个。闻着再香,母亲也是不容许我们吃的,要等晚上祭灶以后,才能给我们吃。</div><div> 我们晚上一般不吃晚饭,到了天黑,点好了炕,收拾完所有的活计,母亲就开始准备祭灶了。灶爷一般供在厨房里,我家的灶爷一直是供在灶台和案台之间的墙上,钉着两根木楔子,上面搭一块木板,放一个用来插香烛的沙碗,墙上贴着灶爷,这就是灶爷的领地了。一年中即使中途要打扫厨房,灶爷也还是要原封不动地安顿好。</div> <h3> 到了二十三晚上,母亲准备好蜡、香,扫干净厨房地面,洗净双手,把旧年的灶爷揭下,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贴上新请回来的灶爷。灶爷上详细地记载着明年农历的大月小月闰月,母亲虽然识字不多,但灶爷上的信息,她看一遍就记住了,哪个月大,哪个月小,几月有闰月,熟记于心。贴好了灶爷,点燃了香烛,把白天烙好的饦饦馍整齐地摆放在案上,案刚好就在灶爷的下方,母亲恭敬地跪下,磕几个头,心中默念对灶爷的感激,以及来年的愿望,同时,将旧年的灶爷,点燃,任灰烬飘起、落下,再磕几个头,虔诚的祭灶仪式就结束了。母亲满足地退出厨房,同时叮咛我们不要去偷吃饦饦馍。</h3><div> 小时候虽然不懂为什么要祭灶,但因为母亲严肃的神情,哪怕平时有馋嘴偷吃的习惯,这一天,没有母亲的允许,我们谁也不敢去碰那一案饦饦馍。</div><div> 又到了一年祭灶的日子,虽然身在南方,温暖如春,免去了在寒风中办置年货的奔波,在柴火灶膛里烙馍祭灶爷的辛苦,可是刚才我问起母亲关于祭灶的习俗时,母亲还是兴奋地说了许久,说完后,神情不免有些黯然。</div><div> 南方人也看重小年,无非是把小年当成一个全家团圆,共进晚餐的日子。对于我们来说,不面对灶爷虔诚地磕几个头,贡12个饦饦馍,总会让人觉得,这个小年,似乎和别的日子没什么区别。</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