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年味(散文)

香山红叶

<p class="ql-block">  每到过年时节总会想起儿时在故乡过年的情景,那撒在心头,融入血脉中的“年味”悠悠荡荡,历久弥新,令人回味。</p><p class="ql-block">   我第一次知道过年,应六十多年前了,那时刚经过六零年大饥荒三年恢复期,农村经济稍有好转,家里有一亩多自留地,加上父亲在窑洞前的沟里开的荒地,基本口粮就足够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p><p class="ql-block"> 农村人,有些东西是要早做准备的。每年春节过后,天气变得暖和了,父亲就会去四十多里外的玉都去赶集,除买够一年农活用的农具外,最重要的是买上一对小猪娃,记得小猪娃只三十多天龄,小小的,很乖,也很听话,那时还想,小猪这么小,就离开了妈妈,怪可怜的,现在想起也可笑,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猪娃买回来后,只能先用小盒子喂,吃得是包谷面糊糊,吃得也不多,后来猪娃疯长,吃的也多了,改为麸子,米糠之类,三个月后就开始喂草了,食量也增加了,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和三姐给猪拨草,猪能吃的都是些野莱之类,像苦苦菜(败酱草),灰条条,车前子,蒲公英,人汗子,有的还是中草药,有的到现在还不知道学名,拨回的草,清洗后用刀剁碎,撤上些麸子,米糠之类,将烧开的水倒上浇透伴匀就好了,小猪长的快,而我长的慢,给猪拨草这活我一直干到小学毕业。   </p><p class="ql-block"> 再一个需要准备的是要装黄酒。黄米酒是陇东地区的特产,好像陕北山西部分地方也有,那时米醋和黄酒都是自家酿制。麦收过后,天气热了,母亲就开始准备酿制黄酒的材料。先是要做黄酒麯,黄酒麯的做法到现在还记得,就是先将黑豆,黄豆,高梁煮熟放凉,然后用做馍馍的酵子,再放上麸子,装入盒子里,让继续发酵,一周后再放在天阳下面晒干备用,待八月十五一过,就要开始酿制了,做黄酒用的料有酒谷米,高梁,黄豆,黑豆,辅料有大麦,也就是青稞,做法仍是将这些料煮成七成熟,加入黄洒麯,搅拌均勺,加烧开后凉凉的开水,外加部分中药,如山栀,黄芪,地骨皮,甘草等,装缸封盖后让其发酵,应该发酵到天寒地冻时就好了。待春节时过滤,沉清,专用壶烧开就可以招待客人了,我家的黄酒香气弥漫,远远地就可闻到,按现代的提法,应该是亇品牌。那时能做黄酒的人特多,各家各户的醇、绵、色、香、味不同,看来还是材质的比例造成的。我家用的这些药材都是父亲夏季从山山屲屲里采集的,至于这些材质的比例因母亲去世而失传了。  </p><p class="ql-block"> 每年,腊月初八一过,乡下人就要准备年贺。到腊月二十三,年初养大的猪在这天要杀,那时养得猪并不大,每头猪只能杀七八十斤,杀猪并不可怕,每村都有专门杀猪的,不要钱,只带走二三斤五花肉而已,猪杀后先把猪的脖子取下,母亲就用它和白菜,萝卜,粉条烩成烩菜,母亲把这些烩菜装到十几个碗里,我的任务就将其送到邻里让其尝尝鲜。而邻里总会千谢万谢的,并会送上家里最好吃的东西,不过是馒头,油饼之类的吃得。  </p><p class="ql-block"> 腊月二十三一过,家家户户就开始更忙绿了,那时不如现在,啥都有现成的,或者半成品,母亲会把一块块的猪肉用盐腌制,供全年有肉吃;将板油(猪的脂肪)炸成油供全年有油吃;还要把全年吃臊子面的臊子做好。陇东的臊子很特别,一次做好,全年用,现在我也是年前做好臊子。豆腐要用石磨磨好做成,馍馍要做成各式各样的小动物形状蒸上一锅又一一锅,后一层一层地存放在缸里,油饼,馓子也要炸好存放,每晚母亲还要在煤油灯下为一家缝制新衣服,到年三十还要将细长面擀好,那时,庄稼人对好女人的评价标准是针线活和茶饭,我的母亲在这方面是村里做的最好的,记的那时下乡的工作组饭都是母亲做的,父亲在村子里上至工作组及队干部,下至全村老少很有脸面。  </p><p class="ql-block"> 除夕及初一是过年最忙最快乐的时期,中午两点钟以前,要在大门和各个窑洞的门框上贴上春联,挂上红灯笼,放放鞭炮。然后父亲就在院内正中摆上香炉,烧表上香以祭拜先祖,后一家人带上做好的吃的,印好的幂币去给爷爷奶奶及逝去的亲人上坟。 </p><p class="ql-block"> 上坟归来,一家人就开始准备迎接拜年和去拜年的吃的,喝的,用的。那时家族观念很浓,五服(五代)之内不论年长年幼,都要给家族中辈份最高的长者拜年,去时带上家中最好吃的食品和酒,我的父亲在族中辈份最高,所以每年三十晚上都来给父亲母亲拜年,几十人待窑洞里桌子上,炕上上菜后齐刷刷跪安,然后开始吃菜喝酒,而父亲给每一位前来拜年的礼包就是核桃和水果糖,那时叫洋糖,给小孩还要给五毛钱的压岁钱,五毛钱在当时算重礼了,因为可以买上国营食堂的六碗素面条。拜年是个礼节,菜也不多吃,酒也不多喝,时间也不太长,因为年青的后生还要抬上鼓,敲着锣,扛上彩旗给每家每户去拜年,那时叫游鼓,一直到把全村人家走完,而每家都要等待游鼓的来,鸣炮吃喝一点,送点烟糖什么的,今年从庄西开始,明年从庄东开始,轮流着来……   </p><p class="ql-block"> 大年初一,要做两件事,一是到庙里上香。要早起,到庙里烧香,人人都想上头香,所以赶早的人很多,庙外彩旗飘飘,锣鼓喧天,小时候父亲带着我们兄弟三人去,因为女人是不能上香的,但一直没枪上头香。二是祭祖,我的祖先是元朝史天泽,河北保定人,有史为证,其八子遍及全国,泾川一族为其八子,水泉寺,高平,王家沟,后沟,枣园均为后裔,有史氏宗词,有八尺多高的画像,每年正月初一供览,祭祖不分男女,史氏祠堂坐落村的中心,依山而建,宏伟,气派,祠堂前锣鼓喧天,彩旗飘飘,鞭炮齐鸣,唢呐声汇成之声十里之外都可听到,在族长的统一指挥下,三人一拜,全村老少齐参奉,祈求平安。文革时破四旧,宗祠,庙,均被拆,是我的父亲,冒着生命危险,将祖宗的画像藏在半山腰的山洞里,保护了下来,记得当时红卫兵将父亲批斗的几十天,戴高帽,上飞机,逼供信,全用到,也没供出一点丝迹。一九七八年,改革春风吹响,父亲叫了全村十几个青壮年,用十几丈的大绳,拴住三人,在山涯的山洞里,将祖宗的画像取出,也许是苍天有眼,十二年了,保护的完好无损,当时史氏家族那种激动,那种场面,到现在还纪忆忧新,为此当时大队,也就是现在的村委会给父亲做了一块牌,上写"功德无量”四个大字,的确,现在史氏宗祠己重修,父亲上对祖宗,下对子孙,真正做到了功德无量,难怪,父亲去世后下葬时全村老少皆彼麻戴孝送终。祭祖时间很长,持续一天一晚,而祭祖收到的现款现货只用于祠堂的维修和购买耍社火(陇东特有的文化娱乐节目)的导具。   </p><p class="ql-block"> 初一过了,也就是最欢乐的日子过了,小时候天天盼过年,就是盼望着这一天,穿新衣服新鞋,有洋糖,有压岁钱,初二就开始随大人窜亲访友,和小朋友们玩,其它都是大人们的事了。初五社火队装上狮子遂家扫糟破五穷,初七不论男女老少夜晚必须回家,老人总会在香炉插上香叫,否则恐将魂上丢在家外,至于初九后就是耍社伙,看社伙,看大戏,看庙会,闹元宵节了……   </p><p class="ql-block"> 时代变迁,年味也变迁,从一个盼过年,想过年,刚记事的孩提的我,已经花甲了,时代变了,小时候的那种刻心铭骨的年味已全无。而现在的年味就是老人聁着孩子能够早日急急忙忙地回家,全家团圆的喜乐气氛;就是晚辈孝敬长辈围坐在桌前敬的那一杯酒;就是屋外烟花闪耀飘进鼻内的一股幽香;就是父母忙前忙后做的一顿年夜饭中的饺子;就是逛庙会看着舞龙吃着糖瓜儿仿佛又回到童年的一种享受;就是不管认识不认识,见面都说过年好的那种友好感觉;就是家家户户都贴上喜庆对联迎接新春,庆祝新的开始;就是满大街挂满了红灯笼充满了祝福话语的那种气氛,就是除夕夜,大年初一,朋友圈相互之间用QQ,微信,抖音、快手上发个祝福……   </p><p class="ql-block"> 思绪随着时间推移,也许在过一天,就到“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的除夕之夜,随着耳边一阵又一阵熟悉的爆竹声,现代版的年味儿会越来越浓。而我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鼻子闻到的己经不是儿提时期的年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