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们的大哥

Mr.JJJ

真是晴天霹雳，在南台的宴会席上，忽而听到鲁迅的死。这是郁达夫《怀鲁迅》的第一句话。然而，伟大如鲁迅者，又有几人。大哥是一个平凡的人，比不了鲁迅，当时在上课的我，初闻他的离去，感受和郁先生是一样的。
就在前几天，同学们还说起，商议着前去医院探望，嫂子都婉拒了。想着好人自有天佑，静养几日，大哥就会回到我们的身边。大哥的身体一直很棒，夫妻和睦，一双儿女承欢膝下，一家人其乐融融，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么好的日子，大哥是舍不得的。没成想，只是短短的两天后，竟听到了噩耗。
　　再去翻阅大哥的微信，日期已定格在1月12日。“各位，本人有事，休息几天”，大哥说话向来言而有信，那就如他所愿，我们也准许你休息几天，但你终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生平第一次说话不算话，甚至都来不及和我们见上一面，竟永别了。
　　我呆立在窗前，像一个失去魂灵的躯壳，望着外头阴沉沉的天，虽竭力掩饰，泪水还是湿了我的眼。我寻到了一张泛黄的相片，这大约是高二时，我们兄弟的一张合影：我站在中间，大哥紧靠在左边，不认真拍照，轻捏着我的耳朵，笑意满脸。不禁又掉下泪来，再也不会有这么亲切的时刻，梦再醒来，已是永远。

　　惋惜大哥的英年早逝，人在中年，是我们奋斗的美好华年，也是责任在肩。一向孝顺的你，怎忍心让年迈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从此两位老人倚立在家门前，望眼欲穿。历来慈祥的你，怎忍心让两个懵懂的孩子承受失去父亲的悲痛，从此散步之时，去了一个背影，少了半边天。还有一路风风雨雨、携手同行的嫂子，说好的执手相伴到一生，你怎忍心无情地违背诺言，留嫂子形只影单。老师、同学、员工、朋友，难道没有一个能让你挂牵。我知道，大哥你还留恋，为何却把憨厚的笑容留在了人世间。
　　但有关大哥的记忆似磁石对铁屑的吸引，从四面八方渐渐向我靠拢而来。二十年前的事情，如果都能清晰地回想起来，那只有在天方夜谭里了。又不想杜撰来丰富大哥，让自欺在心里落了根，这就更对不住大哥了。让我在这些模糊或不模糊的记忆中去还原大哥，追忆大哥，也以此种方式来寄托对大哥的哀思吧。
　　上高中时，同在108班，知道大哥是一个负责的班长，我只是这个大家庭的普通一员，跟大哥的关系并不亲密。但大哥的热心、友善、包容和大度，则是我们都有目共睹的。高中岁月，没有社会的浸润，远离尘世的喧嚣，留在记忆中的，唯有纯真。
　　高中毕业后，为求学业，我们又到了新环境，结识了新伙伴。紧接着找工作，安定下来后，心无旁骛，又想着把工作做圆满，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结婚生子，努力经营着一个小家园，无暇他顾，在时光流逝中，一晃又是多年。我历来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年相逢日，兄弟情依然。再次联系，就是2015年的事情了。大哥神通广大设法联系到了我，让参加同学聚会，电话那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对满心欢喜的大哥，我无法拒绝，遗憾的是那次没能成行，还是辜负了大哥。

　　事不过三，脸皮再厚，也有难为情不好意思的时候。2016年8月19日，开学前夕，我和妻女，前去拜访多年未见的大哥。早晨下了点小雨，前挡风玻璃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潮气，却是一个明媚的天，空气清新自然，犹如我美丽的心情。来时，在自家果树上为大哥精挑细选了两箱皇冠梨，没有所谓的虚礼，只有满腹的心诚。
　　一路无话，只是在思忖着见面时该如何表达。离大哥的地方渐近，心儿又开始放肆起来，车开进了院子里，大哥竟没有丝毫察觉。车刚停住，眼神只是匆匆地看了下时间，大哥就已站到了车门前。诺诺地叫了声大哥，急急地跳下来，没有过多的话语，已紧紧地拥在一起，最真挚的情感是无言。
　　攥着我的手，大哥把我拉进屋里。平日最不喜嘘寒问暖，此时却有了一种庄严，不再是一种客套，多年来那种厚重情感无法言传。又见过了嫂子，和蔼待人，多好的一个人呀，于是又羡慕起大哥来。彼此寒暄后，就随意聊起来，不时有电话打来，大哥的生意又是如此惹眼，话语中显诚实，举止间透温暖。

大哥依旧直爽，得知我仍然在四中时，大哥说换下环境挺好，一个地方呆久了，就会约束自己的视线；习惯了平凡，就无法画出更大的圆。本想简单叙旧后，和大哥告别。对于尽地主之谊的饭局，我历来是抵触的，好像兄弟情谊最后落实在吃饭上，才显得真实，才够味道。待要做进一步解释时，大哥说你可好意思走，多年躲着不见，岂能轻易过关？大哥早已通知了红雁(以前的高中同事，和大哥也相识)，盛情难却，若再执意离开，恐冷了大哥，让他心寒。
席间谈笑风生，大家回忆起以往的点点滴滴。望着两个可爱的孩子，灿烂的笑脸，大哥和嫂子的眼睛里蓄满了温柔，孩子懂事明理，欢声笑语荡漾在这个小小空间。大哥说我们在渐渐老去，要培育好这些花朵，绽放得更鲜艳。临行前，大哥叮嘱再三，如果有难事了，不要忘了大哥在这边，但凡大哥能帮忙的，不要说怕给我添麻烦。我深深懂得，在小弟面前，大哥不是显摆，而是句句出于担当，出于肺腑真言。
　　大哥去世后，我没有前去吊唁，我是一个爱逃避的人，不能面对大哥的亲人，不能直面大哥的遗像，怕不能接受，怕不能自已。不过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阳光暖洋洋地照着大哥的墓碑，我和妻子会静静地坐在大哥的身边，没有了风声，没有了喧闹，再次诉说着兄弟情谊，再次诉说着我们的思念。
　　自此，逝者已逝，生者保重。

以此文纪念我们永远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