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茶记忆

文成于思

<h3><font color="#010101">  儿时的茶记忆,我是闻着茶香长大的。会喝水就会喝茶,听母亲说在娘肚子里我就陪她采摘茶叶了。记忆深处,那是小学一年级后,父母亲几乎都会领我去茶山摘茶,我会背上小背袋或小背篓,装上冷饭腌菜,踏着清早的露水,跟在父母背后爬过一道道山梁,七八里就到了集体分给我家的茶地了。父母亲一到茶地就没闲下来,而我在茶地里就东窜西走,时而摘几朵野花,时而爬上最大的那棵大茶树玩耍,顺便摘几颗茶果,时而也学父母亲的样子摘上几棵茶。直到太阳快落山,父母亲背着沉甸甸的茶叶说回家了,而我自己的背袋还不到二两茶叶,母亲还夸我会摘茶了,我高兴的一蹦一跳的,一副犹意未尽的样子,真把茶园当儿童乐园了。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傍晚十分,我们才疲惫回到家,一进家门,全家人都忙开了,父亲迅速把鲜叶摊开(专业叫萎凋),哥哥姐姐抱柴协助母亲烧火,父亲洗锅擦灶,母亲凑火烧锅,待灶温锅热,开始炒茶了(专业叫杀青),听父亲说火候一定要拿捏得好,不然过度就会影响了茶叶的品质,卖不上好价钱,所以父母对茶的制作加工十分认真仔细。只听见茶鲜叶入锅后噼噼啪啪的响声,父亲快速地翻弄着,满脸大汗,当时没时钟也不知过了多会,第一锅茶出锅了(长大了才知道,铁锅手工杀青每分钟不少于40次左右的抖翻以防炒糊,摸梗均匀软了才能出锅,炒一锅茶大约耗时35——40分钟,期间要不停的翻炒,稍有停顿就会杀青不均匀,难度可想而知,茶来之不易,且喝且珍惜),看着热气腾腾的出锅茶叶,母亲很快把它倒在竹蔑笆上,母亲和哥哥姐姐人前一小堆开始揉茶(专业叫揉捻),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做做动作而已)。夜深人静,一家人炒揉了七八锅茶,每锅都均匀的凉晒在蔑笆上(专业叫晒青)。父亲说,今年茶价好一些,多苦点,全家人的开支,还有我念书的学费就靠茶了。儿时,我就对茶有着深厚的感情,不仅仅是父母采茶制茶的艰辛,长大了才知应该叫茶乃衣食万姓。难怪我对茶这么深情厚爱。</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我的家乡景谷县是茶祖之乡,至今还存留着3540万年历史的宽叶木兰化石和中华木兰化石,衣胞之地景谷乡以茶叶万担之乡盛名,历史上很早就种植大叶种茶叶了。凭父辈的记忆,也不知是哪个年代就开始种茶了。父亲说,我家最老的那块茶地是外公的爷爷栽下的,算下来也有160多年。那块茶地我小时候随父亲去过两次,去得少是因为胆子小,听寨子里有人说在那里听见过大蟒蛇叫,林很深,茶树很大,一棵棵躲在树林里,父亲估计有200多棵,他最爱喝那片茶地的茶(按现在叫百年古树茶)。每次这片茶地的茶叶晒青后,父亲都会多留下一些自己喝。父亲喝茶很讲究,每次喝茶,都要做一些细致入微的准备工作,茶叶挑了又挑,挑粗枝大叶并且是一芽两叶的,他说这样的茶,茶气足茶香浓,烤茶的土罐洗了又洗,烧水的柴也是选好的栗树,待有火红的炭出,用茶罐盛上茶,慢火烘烤,时不时抖几下,20多分钟的功夫,只闻见满屋茶香,再看茶罐里的茶叶面微黄而不焦,茶梗泡泛,香气浓郁,这时水也烧开了,加上高温水的烤茶色香味瞬间全部释放出来,喝上一口,满满的幸福味道。即便长大后,喝过许多功夫茶,我始终认为父亲的烤茶才是真正的功夫茶。</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读初中的时候,我到了离家5公里的乡中学住校念初中。值8O年代中期,已包产到户几年,吃饭没问题了,但收入上没更多门路,父母把日常开支都寄托在茶叶上,那时的茶叶没有现在这么值钱,晒青毛茶是分等级收购的,最好的特级一级茶也就3块几毛钱一斤。老家的人年年月月靠茶吃饭,干的是茶活,一年的春、夏、秋茶忙活下来总算还够一家人的生活开销。我读书用的一本书、一支笔、一瓶墨水,有时奢侈的一块饼干、一根冰棒,也是靠卖茶换来的钱买的。念小学的时候,每逢开学,姐姐都会去街上卖几斤茶,扯几尺布,找邻寨的表姐夫会裁缝,为我缝上一套新衣裳,满足我小小的虚荣心。上初中,每周未除了背上吃米,有时父母会给一小袋茶叶到街上卖了换取一星期的生活费,好的时候能卖个3块左右钱,除了能吃上两三顿肉,平时也清白小菜将就,早点也是不时打打牙祭,零食就不用说了。我们班上的同学,除了机关子女之外,来自茶叶多的同学人家,可以顿顿吃肉,天天早点,还时不时买点花生糖果之类,卖零食的老奶见他们过路都会打个招呼。我等因家里不太宽裕,父母对生活费也控得严,只好羡慕不已。偶尔也趁父母不在,无论等级多拿点茶叶去卖了,解解馋,那时白糖包子和杂酱米干的香甜味道,记忆里永远挥之不去。</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好茶除了采摘加工挑选要精细外,茶树的管护也要精细到位。“好茶是种出来的,不是生产出来的,茶园是茶叶品质的源头,只有好的茶园才能种出好的茶叶。”对于采茶来说,一年之季在于春,对于管茶来说一年之季在于冬。每逢茶树休眠期冬令时节,我们全家人都要花几天功夫,举家到茶地对茶树进行管护,为每棵茶树根松土、除草、防病虫害,精心呵护,期待来年的春茶能卖更好的价钱。对于茶树,我们老家人是非常崇敬的,也是十分认真的,它是地道的摇钱树。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茶树支撑了少年时光,茶香伴我快乐成长。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90年代初期,我离开家到了很远的思茅城读中专。父亲听说思茅的自来水不好喝,临走时,给我带上了一袋茶,无关换取学费,而是自己喝或分同学喝。父亲喝了一辈子的茶,他知道茶叶是个宝,对身体非常好。</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我读中专后,离开了家,离开了老茶树,也离开了热火塘上茶罐里滋滋飘香的烤茶。有时回去问及茶事,父亲说,现在商品经济时代,寨子里的人都拿着小秤盘到处收茶去了,从小买小卖到大买大卖,有许多人尝到了甜头,自己采茶卖还没有收茶卖赚得多来得快,家里的哥哥也开始做茶生意了,慢慢学做其他生意。父母老了,哥哥忙生意,家里的茶地也很少去管了。父亲到茶地挖了十几棵移栽到家旁边,供家里平时喝。</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身在中年,回忆儿时的茶事茶趣,都是甜甜的,美美的。</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如今,身在更远的地方,离老家老茶树更远了,但每天必喝普洱大叶种, 真是乡关重重思乡苦,梦里茶香分外甜。</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