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的回味——过年(一)

飞翔

<h3>  进了腊月,过年进入倒计时,那种氛围一天比一天浓烈,这是其他节日不能比拟的。腊月初八吃“腊八粥”,就是用红豆、绿豆、花生、莲子等等和在一起,说要八样东西。我家每年也烧,里面有没有八样我也没有数过,但确实比单一的粥要好吃多了。腊月二十三,民间称为小年,从这天开始就是年的光景了,家家户户开始打扫房舍辞旧迎新。还有一项最重要的祭祀是送灶王爷上天。那时农村都是烧灶,柴禾就是麦秸秆、稻秸秆还有棉花秸秆,如果能找点树枝树根还要省着留着,等过年蒸年糕时再烧。所以送灶王爷上天也是一道程序,怎么祭祀的,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会的人家就做一做,不会的也不强求,我们家可能不太会,就是知道也是简化了程序,做做样子的。到后来破“四旧”就没人做了,估计现在更是没多少人知道。</h3> <h3>  过了小年,从某种意义上讲就进入到了过年期间,因为前期的准备有一个过程,比如,谁家要宰杀头猪,这时能宰杀了;谁家要蒸个年糕也能动手了。杀猪是奢侈的,没有大事要办(如结婚啦、大寿啦)一般是舍不得的。我家杀过一次猪,也是我家养的,这头猪的长大我也作了很大贡献,挖猪草,喂猪食,甚至到生产队耕过的土地里捡拾遗落的胡萝卜等。终于到了年底,父母说,不卖了,就杀了过年吧。杀猪的那一天我躲得远远的,我不敢看屠夫痛下杀手,那把明晃晃的尖刀寒光闪闪,让人不寒而栗。猪被捆绑之后,可能自知死期将至,尖叫声凄惨刺耳,我都不忍听到,用手指塞住耳朵眼,直到那凄惨声一声比一声低落,最后平息。猪身上都是宝贝,猪肝、猪肚、猪肠甚至猪血等等等等,除了猪粪,全是好吃的东西,杀一头猪,这年过得就非常称心如意了。</h3> <h3>  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完成,就是蒸馒头蒸糕,别小看它,我觉得在它上面花的精力比杀一头猪要大。因为杀猪是个粗活,一刀见血,然后就是烧水刮毛,开肠剖肚,将猪一一分解,分解完毕就大功告成了。而蒸馒头蒸糕是个细活,没有几天的准备完不成。就说蒸糕吧,它是用糯米掺一点大米做的,但不能到电动的磨坊去磨碎,那样做出的糕不好吃,只能用人工在石臼上舂米。在石臼的上面,架着用一棵大树段做成的“碓身”,“碓”的头部下面有杆杵,杵的嘴子上按了铁牙。“碓”肚的中部,两边有支撑翘动的横杆,就像玩杂技的“翘翘板”中间支撑那玩意儿,“碓”尾部的地下挖一个深坑,当把重心移到“碓”尾并将其向坑里踩压下去,“碓”头即抬了起来,然后舂下去,抬起来,再舂下去,就这样机械地重复,便是舂米。碓臼上面横着一根木杆或竹杆,供舂米的人扶手。舂米,是男人们的活,而且一定是很有气力的强汉子才能够胜任。女人就在石臼的一端不断地将糯米倒进石臼中,并在确认好了之后从石臼中取出米粉。村上有石臼的人家不多,到春节临近,要用的人又多,大家只好排队等候。一家弄完了再上另一家,那个“碓”就一直没有停歇的时候,杵嘴撞击石臼的“嗵嗵”声机械、沉闷。<h3> 我曾经也站在那个“碓身”和大人们一起舂米,但我的个头小,重量轻,力量太有限了,起不到什么作用,只是觉得好玩而已。等糯米舂好了,就要去找蒸糕的师傅,他有一套制作糕点的模具和蒸笼,要把他请到家里来。糕点师傅带着他的一套工具来了,他在门外的一张大桌子上铺展开来。这时,我们要做的就是将锅灶准备好,把师傅的蒸笼架到锅台上,锅里加满水,柴禾最好要用树枝、树根,实在没有,起码要用棉花秸秆。烧稻麦秸秆火力不够旺,效果不好。</h3><h3> 师傅将他的糕点模具放在一张浆布上,这模具其实很简单,就是用木片划成了一格一格的小小正方形,大概有30格左右。然后就将舂好的米倒入在这些格子中,再用一把直尺刮平,让每个格子里填充的米粉没有空隙。这时可以移走木质的模具了,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块块糕点的原形,把它放到蒸笼里,就算完成了。接着再做,做好了放到第二个蒸笼里,以此类推,直到做了有四五笼了就可以了。那些蒸笼一层一层架在灶台上,炉膛里的火正旺,要蒸到师傅确认熟了,这一笼才算结束,再准备下一笼。</h3></h3> <h3>  小的时候,看到蒸笼在我家的灶台上架起,我的心情就无限舒畅,期待着这一笼快快蒸好。有时我也会跑到炉膛前帮着添柴禾,炉膛里火势旺盛,照亮了我的脸膛。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炉膛里的火也让我感受温暖。不一会儿,厨房里蒸汽弥漫,高高的蒸笼在烟雾里变得虚无飘渺,人也在蒸汽中若隐若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听到有声音从那片迷蒙的烟雾中传来,“起笼喽——,把门口的簿子准备好”。簿子是用芦苇编织的,平时家里要晾晒什么就可以摊在上面,比如萝卜干、咸菜等。这时就要把其他的东西清理掉,把簿子擦洗干净,搭在两张木凳上,准备把出笼的米糕放到簿子上冷却。这朦胧的声音如同响雷立即把我们唤醒,我和妹妹们撒腿就往门口跑,等待在簿子前,师傅端着一笼米糕冲破迷雾从厨房里走出。<h3>  </h3></h3> <h3> 第一笼米糕出炉了。师傅倒在簿子上,并用清水一一点拨,防止粘到簿子上。我们也顾不上刚出笼的米糕有多烫,用手从上面就拿了一个。因为糯米有粘性,粘在了手指上,加上温度高,我们被烫得摔又摔不掉,啊啊直叫。大人们说,别着急,马上就冷了,一分钟也等不及啊?真的过一会儿,米糕不烫了,抓在手上软软的,我们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再也不关心接下还要再蒸几笼。</h3><h3> 这种四四方方的糯米糕可能是我家乡的特色,蒸一次可以吃好长一段时间。为了防止它发硬,等米糕冷却了把要吃的一部分放在清水里,其他的就风干,留着以后再吃。放在清水中的糯米糕,白白净净,晶莹剔透,好像通体透明。有了这些糕点,这个年就过得丰厚多了,接下来的日子都会享受一下。饥饿的年代里,这糯米糕在碗里的分量沉甸甸的。</h3><h3> 奶奶总会留下一些糯米糕到来年,如果家中来了客人,她会拿出来招待客人。这个时候的糯米糕已经发硬,要放到水中泡开,等泡透了才能下锅煮,干裂的米糕在沸水中支离破碎,等从锅里捞起已经成了碎片,再也看不到四四方方的样子了,只是喝了一点米湖。如果说好吃,我只喜欢刚出蒸的米糕,它有点黏,但也不像纯糯米的团子,吃在嘴里感觉特别爽。</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