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春

吉也春树

　　在所有的季节里，春是最适宜用耳朵听的。春天的所有妙处，您都能用耳朵感受到。

“春眠不觉晓”，春天的早晨，拥被高卧的您，完全可以无视隔着窗帘的天由漆黑到深灰，由深灰到浅灰，再由浅灰到乳白，但您却无法紧闭您的双耳，朦朦胧胧中，侧着耳朵，就能感觉到想躺也躺不住了。先是鸟雀，刚开始时只有一两只，或者两三只，轻轻着奏起音乐的序曲。不一会儿，仿佛有一个高明的乐师指挥着，鸟们不用招呼，竟不约而同的加入到晨曲的演奏，四下里的歌手们一起卖力的唱出春天里的圆舞曲。仔细听听，您就会惊奇地发现，这首和谐动听的晨曲中，有高音、中音，还有不多的一些低音，再加上恰到好处的几声悦耳的领唱，世界上任何著名的乐队在他们面前都只有佩服的份儿。然后便是各种车子的响动。摩托车在发出一连串的轰鸣之后，声音反而见小，接着就是渐渐地远去。汽车的声音不大，轻微的启动之后，您只要听得啪地一声，那便是主人已经坐上了汽车，关了车门，随后轻轻按一下喇叭，车子就缓缓的离开了。

正是天空要亮不亮的时候，楼上楼下的闹钟接二连三地响起，接着便有轻捷的脚步声、洗漱声 ，上水下水的管道里不时发出嘶嘶哗哗的声响。当楼下叮叮当当的自行车铃开始响起的时候，那一定是学生们开始出发去学校了。这个时候，您要是以为可以安安静静在床上赖上一会儿，那就大错特错了。充煤气的，卖早点的，送牛奶的，还有收废品的，专修煤气灶的，清洗油烟机的，……一拨一拨的吆喝声从楼下飘上来。声音悠扬而且极具穿透力，即使蒙上两层被子，那声音还是无可阻挡的钻进您的耳鼓。

　　春天的雨，您最好也是去听。温柔舒缓，不急不躁。夜深人静的时候，随风潜入的春雨，只是让您从落水管的流水声里感觉到她真的来了，绝无夏雨敲窗抽门的骄横，也没有秋雨缠绵悱恻的哀怨。最可爱的是夹杂在雨中的春雷，似乎是远远的，但又仿佛就在身边。开始时，雷声总是隐隐的，继而逐渐清晰，到您可以预料又能够接受的时候，才在云层的深处有一两声响亮的吆喝。恰如早起的母亲在唤醒熟睡的女儿，绝不会让女儿被自己的高声所吓坏。

有个成语叫雨后春笋，意思是说春雨过后，竹笋纷纷破土而出，不仅漫山遍野的多，而且成长极快，甚至有人说春笋雨后拔节的声音可以清晰的听得到。我生长在广阔的长江平原，难以感受春笋的繁茂茁壮，但是，我真的听到过麦苗的拔节声，细细品来，很有些像花生在温热的油锅里轻轻地爆裂。一场透彻的春雨过后，久旱的麦苗有如独居深闺的少妇终于得了爱的滋润，忽然间每个毛孔都舒畅开来，夜幕降临的时候，尽情地发出幸福的欢叫。那种掩饰不住的生长的快乐，您完全能够在沉静的春夜里听得一清二楚。

春风虽然柔弱，用心去听，也能觉出他的妙处。早晨，或者傍晚，一个人伫立河边，微风拂柳，嫩芽初生的柳枝相互亲抚着，将细碎但却丰满的弦乐送入您的耳鼓。如果一定要打个比方的话，我觉得更像是二胡的乐音。冬天的时候虽也能够听到，但是单调、生硬、冷漠，没有活力，没有弹性。而夏天的时候则显得有些嘈杂。只有春风奏起的乐音才是至纯至美的，任何人听了之后，都会产生舒坦熨贴的感觉。您要是喜欢大型交响乐的话，最好是到广阔的田野，春风吹过，翻滚的麦浪为您演奏起最为动人的丰收的乐章。

春天是各种鲜花盛开的季节，那色彩绚丽的花朵，可以让您的视觉获得尽情的享受，那芬芳的花香，则可以使您的嗅觉得到最大的满足。然而，花的甜蜜芬芳，花的缤纷鲜艳，您仍然可以用耳朵听出来。或许您会觉得奇怪。其实，您并不缺少这样的感受。当您徜徉花海，置身于美景之中的时候，嘤嘤嗡嗡的蜜蜂马上会给您捎来春天的消息。在花间飞舞的蝴蝶，甚至会把您的笑靥当作一朵正在盛开的鲜花，情不自禁地掠过您秀丽灿烂的脸庞，胆子大一点的甚至会在不经意之间，轻轻地吻上您的脸。

　　“春江水暖鸭先知”。在我的耳朵里，感觉到春水的温暖，是我家鱼缸里养着的几条鱼。其实，与水面游玩的鸭子比，水中的鱼儿才是最好的报春使者。冬天，鱼儿动得也少，吃得也少，虽还活着，却极其沉静。随着天气转暖，缸中的鱼儿也渐渐地活泼起来。一次熄灯之后，调皮的鱼儿竟能够用呼气声、觅食声、嬉戏声，引得我们全家将灯打开，一起来看他们的表演。

踏青赏春是我们的传统，倘若您时间不够，或是腿力不济，甚或眼神也不太好，则可大大发挥耳朵的功能，用心聆听春天的故事。

姜海主席发在群里的几幅照片很贴合我的这篇小文章，于是悄悄用了两张。致谢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