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2015年春季,就在本书的撰写工作接近尾声时,包括珍妮弗·杜德娜以及戴维·巴尔的摩在内的众多科学家在人类基因编辑国际峰会上签署了一项联合声明,他们呼吁暂停基因编辑与基因改造技术在临床领域,尤其是在人类胚胎干细胞中的应用。这份声明提出:"长期以来,人类生殖工程的发展已经成为公众躁动不安的源头,人们尤其担心这项应用会从治疗疾病沦为哗众取宠或是带来严重并发症的反面典型。本次讨论的一个关键点就在于,基因组工程能否成为治疗或治愈人类重大疾病的可靠手段,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那么它又将在何种情况下发挥作用?例如,通过该技术将致病基因突变替换为健康人中更具代表性的基因序列是否合理?由于我们对于人类遗传学、基因环境交互作用以及发病途径的理解仍然十分有限,因此即便是这种看似简单明了的方案也会引发严重关切……"</h3><h3><br /></h3><h3> 许多科学家不仅认为这种暂停可以理解,而且他们甚至觉得还很有必要。干细胞生物学家乔治·戴利(GeorgeDaley)指出:"基因编辑引发的最根本问题在于,我们将如何看待人类的未来,以及我们是否应该在改变自身生殖细胞上迈出关键的一步,同时我们在某种意义上要把控遗传命运给人类带来的巨大风险。"</h3><h3><br /></h3><h3> * * *</h3><h3><br /></h3><h3> 2015年春季,某个来自中国的研究团队宣布他们在无意中跨越了基因编辑技术的红线。在位于广州的中山大学,黄军就领导的实验团队从体外受精诊所获取了86份人类胚胎,他们尝试利用CRISPR/Cas9系统来矫正一个常见的血液病基因(实验仅选用了不能长期存活的胚胎),最终有71份胚胎存活下来。在接受检验的54份胚胎中,仅有4份胚胎成功插入了正确的基因。更令人诧异的是,该系统被发现存在脱靶效应:其中三分之一的受试胚胎被导入了其他基因的非定向突变,其中就包括维持胚胎正常发育与生存的关键基因。因此该实验被立即叫停。</h3><h3> </h3><h3> 但是无论上述结果是否为粗心大意所致,这项大胆的实验注定在学术界引起广泛争议。世界各国科学家都对这种意图进行人类胚胎基因修饰的行为表示出严重忧虑与关切。包括《自然》《科学》以及《细胞》在内的多家国际顶级杂志均拒绝发表此项研究结果,它们认为该实验严重违反了安全与伦理标准[研究成果最终发表在鲜为人知的在线期刊《蛋白质与细胞》(Protein+Cell)上]。然而当生物学家们在惶恐不安中阅读了全文之后,他们马上就意识到这只是突破基因编辑技术底线的第一步。中国学者正在采用捷径来实现永久性人类基因组工程,可以预见的是,此类实验中所用的废弃胚胎很可能携带意料之外的突变。但是这项技术在经过多次修改后可以变得更加高效精准。例如,如果使用胚胎干细胞与干细胞来源的精子和卵子,并且在剔除掉任何致病突变之前对这些细胞进行筛选,那么基因靶标的效率也许还能得到迅速提升。</h3><h3><br /></h3><h3> 黄军就告诉记者,他正在"计划采用不同的方法来减少脱靶突变的数量,例如将剪切酶精确引导至所需位点或者导入不同构象的酶使它们在突变累积前失活"。黄军就希望在几个月之后就可以进行其他实验,他预计基因编辑的效率与保真性将会得到提升。其实他的表述并不夸张:尽管修饰人类胚胎基因组的技术可能存在复杂、低效甚至是错误等问题,但是这些都不能成为将其排斥在科学研究之外的借口。</h3><h3><br /></h3><h3> 就在西方科学家对于黄军就的实验保持审慎态度的同时,来自中国的科学家却对此类研究的前景表示乐观。"我认为中国同行不会暂停这些实验。"2015年6月底,某位科学家在《纽约时报》的文章中这样写道。而一位中国生物伦理学家对此进行了澄清:"儒家思想认为生而为人。这与美国以及其他受基督教影响的国家不同,他们由于宗教原因不能接受胚胎实验。我们的红线是只能对14天以内的胚胎进行实验研究。"</h3><h3><br /></h3><h3> 尽管另一位科学家用"先做后想"来形容中国模式,但是一些公众评论员似乎对于这种策略均表示认可。即便是在《纽约时报》的评论栏中,许多读者也支持解除政府对于人类基因组工程的禁令,同时力劝西方国家增加对此类实验的支持,他们认为这样做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保持与亚洲同行的竞争。毫无疑问,中国的积极参与已经提高了世界范围内的赌注。就像某位作家所言:"假如我们不去开展这项工作,那么中国同行就会迎头赶上。"人类胚胎基因组改造的驱动力已演化为国际"军备竞赛"。</h3><h3><br /></h3><h3> 在撰写本书的过程中,有报道称四支中国科研团队正在尝试将永久性突变导入至人类胚胎中。等到本书出版的时候,如果首例人类胚胎基因组靶向修饰的实验已经完成,那么我将丝毫不会感到讶异。世界上第一位"后基因组"人类或许马上就要诞生了。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