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 白 山 游 记

青天揽月

擎日月于高山之颠兮，遥望九州，阻风寒于九洲之北侧兮，温抱南疆，何者？夫大秦岭也。秦岭壮哉，延绵三千里横亘东土，峻险高阔接天地，气势磅礴延华州。瞰中原，拒广漠，割秦阻蜀，巍峨中天。界南北，分干湿。国之龙脉，汉之根基。山之佼佼者也。

秦岭逶迤，诸峰何者为大？唯太白也。太白者，山颠积雪千年不化，故名也。俯三秦，望巴蜀，佳地也，登高抒怀，神往者众，念之亦久矣。

吾居秦岭腹地，感念巴秦人文之厚重，曾数越秦岭，携友同游，子午、傥骆、褒斜诸道均已饱览，无不怀古惜今。唯陈仓、蓝关二道甚远，未睹风采。

八月，时逢暑假，过蓝关计划得逞。胡、韩、王、杜，三男一女结伴，驾单车，穿旬阳、越尖山、过漫川、跨商州，饱览秦岭秀色奇观。探金峡、临丹江、瞻会馆、走蓝关，凭吊墨客贬谪情怀。历七日，行千二百公里，惬意之情甚矣。

至长安子午谷，三友因疲而回。独行至眉坞汤峪，夜宿，欲登太白极顶，以了宿愿。

翌日，雨至。告曰：峰顶温降，恐雪至。未听，欣然往之。

盛夏渭滨酷热，人莫敢出。然，峰顶已至冰点。低山雨霏，中山雪飘，顶上冰凝。途寒风，穿雨雪，手僵足软，未及顶，无奈返之。甚憾。

年关近，整理影集，观图如昨，欣而作文以记之。

是日，经汤峪盘亘径上，车途九曲，穿万顷秀木，丝雨霏霏，幽幽然也。山涧激流，十步一潭，百步一瀑，佳木青翠，胜过江南烟景。

石径直至溪谷，小桥流水，密叶疏干，间或野花幽草，有亭有凳，朱书石刻随见，俱是盛唐诗文古迹。一路盘上，大巴时走时停，游客或上或下，随意纳凉觅古追怀，悠闲快意，思绪如飞。

忽，迎面千仞垂壁夹持，阻云截水，仰观云合雾升，古木隐隐，峡谷洞天，疑行无路。又见六七亩平坝，三两户人家，茂林修竹，黛瓦青墙隐现其中。行逾远，林逾深，枯木残枝横斜，不见光日。

峰回路转，骤闻倾江倒海之声，何者？ 瀑布也。抬眼白练及天，飞流直下千尺，疑银河坠落。

临瀑山摇地动，摄魂夺魄，深涧险流，一泄千里。道外珠倾玉碎，飞花四溅。人曰：前日雨来，水量大增，此瀑乃人工巧夺尔。

路尽，乃步行。道曲路陡，盘岩而上。至下板寺，有缆车徐升，随乘。穿林过涧，峰谷泉林尽在脚下漂移。雾生烟起，飘飘然，如仙境。缆车停，实地踏，方回人间。

拾阶而上，冷杉遍布，斜风细雨，岚烟忽聚忽散。聚时，伸手不见，不辨天上人间，至此，行人寥寥，唯吾踏雾登云，若临瑶池，晃晃然，不知身归何处。

散时，烟雾瞬间不见。近处木清草秀，雨珠剔透，佳木森列，气清风爽，葱茏倍之，云天相接，青光碧透。壑底雾卷云荡，如浪翻滚。远处，雾如席卷，过岗越梁，倾汤泻乳，一片汪洋。

少顷，雾又起，云伴冷雨再欺身，雾随寒风又刺骨，重回混沌初开之境，天地浑然。不见来路去道，顿念前世今生，孤独苍然。

至上板寺，草木聚减，再至天圆地方，唯怪石遍布，如兽横亘，刀锋绝壁，满目萧然。临崖而探，万丈深渊，近之胆寒。至此，海拔3650米也，头晕如醉酒，心动如奔兔，实乃高原反应也，稍歇渐好。

至拜将台，风停雨歇，云开雾散，丽日破云而出，万道霞光弥天，极目远眺，群峰无涯，如万马驰骋天疆，若现海市蜃楼景象。传闻姜子牙在此封神，可谓实景？

至文工庙，裂石漫川，四顾皆如此。石大如牛，小如犬，菱角分明，自山脊倾泻成天然石瀑。疑女娲补天遗留，显混沌初开之始象，示曰第四季冰川使然。沧海之基，何以成山，天地造化，伟力莫测。

处此洪荒之境，茫然若失。胡不生悲天伶人之情？ 念，遥天之国纷争何求；思，芸芸众生匆忙何往。长风猎猎，千里来袭，只为冥冥一念乎？

岭腰石隙泥厚，芊草如毡，秋寒而亡，春泽而生。

物种初起，何止万年？海升陆迁，不知几何。苦风凄雨，寒暑相逼，经万难依旧勃勃生机，细草薇命，当肃然敬之。
吾泛泛之辈，碌命无为，韶华半逝，当不问所求，尽力为事，不惧艰辛，克己奉公，只为心安。

太白巍峨，虽不极高，匍匐其下者皆山也。上居青冥扣天门，中缚苍云佩长虹，下连桑田城郭，兴衰更替，几经浮华，然太白者，依旧容颜未老。此处，绝飞鸟，断人烟，登之者众，何也？乃感天应地，思古怀今，仁者之求也。登山闲游，胸纳百川，小私欲，只因物喜，不见己悲，智者悟道之求也。

返时趋栈道下，日晴气清。佳木秀，野芳发，苔青藓厚，光自隙间泻下，斑驳陆离，煜煜生辉。

太白之巅，南瞰诸山，层峦叠嶂，林秀木丰，巴山延绵，北俯来路，奇石险峰，沟狭壑深。若晴日至此，或可睹汉水索带腾蛟，八百里秦川坦荡。此山虽遥，老幼皆可攀，实乃观光游览之胜地也。

丁酉腊月二十二日

注：汉唐贬谪之士，弃繁华，远赴闽越蛮荒之地，必走蓝关道，故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