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 和叶子结怨是在一个早春的午后。</b></h3><h3><b> 放了学我俩一前一后的下了楼拐进门廊,廊檐下滴着水,水泥台上的薄雪在午后的阳光下一点一点的消融,下面是冰,上面是水,滑溜异常。我小心的挪着脚,不经意间撇向窗玻璃,玻璃上映出那菇凉在我身后已经十指箕张,作势欲推,我不动声色的猛然一个弓步冲下了台阶,只听身后轰然巨响夹杂一声惨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那个可怜的人儿已是实实的拍在水泥台上了。</b></h3><h3><h3><b><br></b></h3><h3><b><br></b></h3><b> 暑假我跟着她去了她的老家,背靠青山,门前一道浅溪,几块垫脚的青石。一场大雨过后溪水暴涨至膝盖,游逛一天回来已是夕阳西下,看着暗沉沉的溪水不禁心里发毛,叶子背着我就像背着一座巍峨的山。一路踉跄将要上岸,一脚踏空,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可怜的我已经被她扔河里了。</b></h3> <h3><b> 正所谓的冤冤相报没完没了。我掐她一下,她必然要咬牙切齿的拧还我,课堂上趁着老师板书,迅速在她背上敲上几拳,然后赶紧回身坐坐好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她不动声色的坚持到老师再次板书的时候再报复回来。面对老师我俩都是正襟危坐一副认真倾听好学生状,一来一往配合很默契。当然不乏失误的时候,比如说老师点名前我们俩就商量好,叫她的名字我站起来喊“到”,叫我的名字自然就是她站起来喊“到”,那时候每科隔几天才上一次大课,各课任老师只能勉强记住班干部的名字或是几位美女俊男,像我俩这种丑小鸭子当然就忽而略之。忘了那一次是叫了谁的名字,反正我俩是同时站起来喊“到”,发现穿帮了那个赝的赶紧坐下来,老师一脸的愠怒......</b></h3><h3><b><br></b></h3><h3><b><br></b></h3><h3><b> 化学老师那时已年近六十,现在想来真真儿是辜负了她老人家,可能唯一能记住我名字的就是这个慈祥的老太太了。入学伊始就对我情有独钟,可能因为全班就我一个带眼镜的比较像学生的学生。讲课时候眼睛牢牢盯着我,时常提问我,我想溜号我的良心都会痛。我的内心其实是崩溃的,生物化学生化呀,高大上的雄伟赶脚,我这理科小白用尽洪荒之力也理解不了,开始时候为了不伤老人家我也真的很拼。但是随着一个分子式就是一黑板的势态我是彻底阵亡了。有次提问我给又是一黑板的分子式命名,我觉得是乙酸,老师很失望,又讲了一遍问我什么酸,我说还是乙酸,老师说还乙酸?好吧又讲一遍,什么酸?我还想说乙酸,叶子拽拽我,好吧甲酸。老师长出一口气,其实我心里依然觉得是乙酸。解剖老师记得我是因为我刚上第一节课就睡着了,然后就把我提溜起来罚站,我年纪一大把了还罚我站很没面子好吧,站会儿他说不困了你就坐吧,你让我坐我就坐啊,老娘偏站着,足足站满一堂课。从那以后他就记住我了。上中学时候被罚站也是因为第一节课就睡觉,第一节课简直就是我的灾难,我也很无奈呀,人家一般都是下午犯困,我是一早起来就困。还有数学老师对我也蛮好,记忆深刻的是她第一次上课行云流水般在黑板上写上她自己的名字----庄子俞,人如其名,优雅文艺一女子。</b></h3> <h3><b> 从我座位的视角望出去是几株杨树一角白楼,课堂上任老师讲课讲的声嘶力竭我也是充耳不闻,不是在下面偷偷看小说就是双眼迷离看着窗外那树那楼角。从春到秋,季节轮转,树叶从鹅黄变浅绿变深绿继而渐次萎黄,有风吹过,思绪也随秋叶飘落辗转低沉,写了张字条递给叶子“叶子落了”,叶子回我“我就不落”.....我攒了好多这样的字条,多年后还时不时翻出来看看,笑笑,后来连搬几次家搬丢了。叶子要是看见这句话一定会说“你没把自己搬丢了就好”。傍晚,大风天,我俩吃饱了饭就跑去外面迎着风和大风对抗。被风灌的连话都说不出。路边的小树被风吹得向一边倒伏。树叶子猎猎的响,我索性跑过去抓住树干故意拼命的摇,叶子很是生气,她总觉得她既然叫叶子,自然就和树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怎容我去摧残她的本家?就抓住我也是拼命的摇,我好不容易挣脱了她的魔爪赶紧跑向下一棵,抓住树干猛摇几下再跑向下一棵...四方的廊柱下,叶子长发披散反剪双臂假装高吊在柱子上做痛苦状,在那哼唧说她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我也急忙跑到另一面反剪双臂高吊,掰的胳膊生疼有木有,能不能玩点别的。微雨的黄昏,我俩常常手拉着手徜徉在陵园的石板路上,园子里静谧安逸,空气清新润泽,一丛丛的花,一蓬蓬的草,雨燕呢喃,丁香低语,细细碎碎的雨,细细碎碎的心事,青葱岁月,自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b></h3><div><br></div> <h3><b> 如此种种,在老师眼里我俩还不失为好学生,门门功课过关,不谈恋爱,不让老师操心。班主任是个矮胖的老太太,一脸的横肉,眼睛很大却是冷冷的,有时也笑,笑的特别短促,突然而来又倏忽而去。只有提起她的儿子女儿来那笑容才是会心的,她女儿曾到我们寝室来过,身材语气都很骨感:“你们老师啊为了你们操碎了心,真是呕心沥血啊,呕心沥血......”说实话我一点不喜欢这老师,她在教室门口一站我就觉得冷飕飕的,在她老人家脸上感觉不到丝毫的慈爱和宽容。尖利的嗓音刮得人耳鼓疼。</b></h3> <h3><b> 梦境里总是站在一片荒野上,夜就要来了,家却还是那样的遥远,恐惧和无助的感觉即使醒来也还是要惊悸半晌。离家在外,人和事都成了障碍,从不适应到拒绝适应。我的简单和随性就像一件虽然穿小了却还心爱的衣裳,处处捉襟见肘也不忍丢弃。现状的迷茫,前途的渺茫。手足无措时就可怜兮兮的去找叶子,她比我还小着一岁,让她承受我心之重的确显得我没人性。她在她们寝室是最小的老疙瘩,被室友们昵称为“俺们疙瘩”,“俺们疙瘩”不耐烦了冲我大喊不叫,过不了几秒钟就后悔,又主动来牵我的手。</b></h3><h3><b><br></b></h3><h3><b> 在寝室里喜欢躲进蚊帐里看小说,晚上睡不着跑到水房,抱着老木吉他一边弹一边唱----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我将怀念你的微笑.....有一段时间叶子醉心于一首歌,每每撕心裂肺的唱“情哥哥,情哥哥,真让人心牵挂------。我对这首歌一直是深恶痛绝,从不觉得把红萝卜和白萝卜组装在一起有什么好看了,还不厌其烦的画在纸上演示给叶子看,她却依然故我,情哥哥,情哥哥,真让人心牵挂......双眼迷离一副情痴状。听的我抓心挠肝恨不得掐死她。</b></h3> <b> 大家忙着聊衣服,口红,描眉笔,忙着谈恋爱。我俩在一起谈汪国真的断句,席慕容的诗。看三毛,张爱玲,亦舒......看简爱,呼啸山庄,偶在一低矮阴暗的租书屋内发现一套“飘”时的那份惊喜。看不太懂,就是看个热闹。也一起强颜忧愁,伤春悲秋-----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做出凄凄惨惨戚戚状。也看安娜,百年孤独,九三年.....像啃木头,叶子看我摆弄这些书总是一脸的鄙夷“看不懂还要看,显得你多深刻似的......”我强词夺理“看不懂才要看的”,也承认确实看的很痛苦。费时间还伤自尊。</b> <h3><b> 叶子曾一度的提起我从食堂出来到寝室的一段,常常是捡小石子扔向围墙外的小路,听到叫骂声就吓的脸煞白往寝室跑,我矢口否认曾有这样的举动,对于做坏事的记忆我一向是很模糊。有一件事我到是清楚的记得,她要我在走廊里喊我二叔为王老天儿,我竟然就毫不犹豫的喊了,还喊的惊天动地的,回头一看她早跑没影子把我自己傻呵的撂那了。那时候我俩私下里给很多小伙伴都取了代号,很可恶有木有。</b></h3><h3><b><br></b></h3><h3><b><br></b></h3><h3><b> 那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不知道为何总是感觉不快乐。心是柔软的,生活终是冷硬的。当时和叶子忘了打哪里淘弄出一本没头没尾稀破稀破的小说,里面有一句--瞅瞅他们醉生梦死的样子--,这句话也不好笑,我俩看到此却同时心有灵犀的相顾大笑。以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时不时的就瞅瞅他们醉生梦死的样子,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德性。</b></h3> <h3><font color="#010101"><b> 这篇是删减了若干年前的日志拼凑的,现在读来恍隔经年。当年曾憧憬过以后理想的生活模式就是各自开一家小店,我开书店,她开咖啡店,我喝着她家的咖啡看着自家的书,她看着我家的书喝着她的咖啡。现在的她读书,写文字,做美食,工作之余兼做瑜伽教练,叶子也就是若水,精致依然。人群里她可能不是最漂亮的,却永远都是最气质最夺目的那一个。</b></font></h3><h3><h3><font color="#010101"><b><br></b></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br></b></font></h3><font color="#010101"><b> 眼底的微灯是一种等待,长裙摇曳,抖落一星星的思念,那曾经的叶子,也许已飘回来,隔着窗儿,静听你梦的呓语....这个是毕业后我写给她的,好酸好暧昧,前面的都忘了,只记得最后这几句。貌似友谊的小船能永久的扬帆远航,却不知相爱相杀三十余年,时常被她用兰花指指着:“个小样地不信摆楞不了你”。然后相约若干年后,虽然有时候会相看两生厌,也要择一依山傍水小城相携终老。</b></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