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div>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父亲离世一年了,自己常常还在老年人人群中寻找父亲的影子,还常常凝视大街小巷轮椅上的病人奢幻是自己的父亲.........女欲孝,而父不在,人生之痛! </div> <h3>父亲出生寒门,家中独子,三岁丧父,从小学习优异,初中毕业便回家务农。一天下田干活时,一个远房亲戚找到田坎边告诉他,县城中师校正在招生,毕业后可以吃商品粮,叫他去考。他上田挽起裤脚就上街去报名,一考便中,与生长在县城的母亲成为同学。中师毕业后,激情满怀地与母亲一道随同全班同学支边来到凉山雷波县,分配到离县城有九十里的永盛区。那时的永盛还是蛮荒之地,没有学校,没有医院,不通公路,土匪、麻疯病人、野兽经常出没。父母凭着火一般的热情,硬是在那蛮荒之地扎下根来,从建学校开始,开启了他们的婚姻生活和乡村教师生涯,在那里一干就是二十五年。在那种艰难的岁月,艰苦的环境,父母要哺育我们四姊妹长大,要教书育人,还要帮助在青神的奶奶和父亲的侄儿侄女们,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h3> <h3> 那时,永盛中学非常偏僻,孤零零地独处在半山腰,离区上有五公里。在我的童年记忆中,我是伴着劳动、玩耍、出游、学习快乐幸福长大的。每到寒署假,父亲就会带领我们四姊妹勤工俭学,锤石头、上山砍柴、背砖瓦、上山采茶、下塘摸鱼卖给学校补贴家用。也不知父亲用的什么魔法,让我们的每一次劳动都变得快乐无比。现在都记得采茶休息时,我躺在茶树上摇晃着,沐浴着春风,晒着太阳,望着蓝天吃着母亲烙的饼子时的快乐悠闲心情;捡蘑菇时,满山遍野、多如繁星的蘑菇,如一遍遍鲜花盛开、如一窝窝彩蛋静卧,我们奔跑其间挑选可食用的蘑菇,一次次发现、一次次满载而归的喜悦,现在都快乐萦绕.......</h3><h3> </h3> <h3>父亲很巧很能干,给我们做铁环、毽子、秋千、木制推车、风筝,用竹子编花篮、扇子 , 我们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缺少过玩具。父亲多才多艺,会画画、会写诗会、编剧本,学生毕业时,父亲都会写诗送给班上的同学,区上表演的话剧剧本几乎都出自他之手。父亲还是当时凉山报社的通讯员,经常带着我站在校门口等邮递员,每次收到汇款我都要先抢过来看看有多少钱。报社准备调他到州上去,父亲为了儿女和我母亲,毫不犹豫地谢绝了。父亲经常带队参加文艺调演、运动会、中心工作和家访,我常常请假背着书包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到处出游,每到一地我都很受欢迎,因为我是“曾老师、帅老师的幺女”,文艺调演差小演员时就安排我上。耳濡目染的影响让我受益终身,我是演着《白毛女》中喜儿、跳着《喝支山歌给党听》长大的,至今我都很喜欢跳舞。跟着父母去家访,还没有到学生家里,我和父母早就被学生和家长团团围住,争着拉到家里去,每次都会被水果、苞谷和土豆把小肚皮撑得皮球一样圆,把书包、衣服包塞得满满的。每次家访,都会让很多缀学的孩子回到课堂,也让我们家经济更加拮据,因为父母不是帮学生堑学费、堑生活费就是为学生出学费和生活费。父亲很喜欢体育活动,尤其是打篮球,永远的比赛主力和永远的男9号。</h3> <h3>父亲爱种花草。刚建中学时,父亲便在我们教室后面种了一排玫瑰,让我们便伴着玫瑰花香读书,吃着玫瑰汤圆过年。在我家的小小菜园地的四周全种上花,最爱种的是蜀葵花,花粉粉的、艳艳的很好看,每年都有当地老师和老百姓来找花种子。</h3> <h3> 那时,我们最盼望的是邮递员上山送报刊杂志,送的时间没有规律,常常是十天左右来学校一次,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父母带着我们站在我家屋后的沟边上等候邮递员,等待他给我们送《儿童文学》《少年文艺》《红领巾》《故事会》《十月》《人民文学》,然后我们一家人围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父母批改作业,我们看书。我现在都还体会到那种邮递员身影出现、心仪的杂志到来的喜悦,那时的新书墨香至今还浓郁地留存在脑海中。我的父母只要听说区上来了新书,便立即带我们走几里山路上街去买,也不管我们看得懂看不懂。在我读小学三年级时,我听小伙伴说他的父亲借了一本新书《第二次握手》,我硬是扭着父亲给我借回,在炼油灯下囫囵吞枣地熬夜看完,第二天如约归还别人,这是我看的第一本小说。恢复高考那年,刚听说恢复高考,我的父母便走几十里山路到县城去给我当知青的姐姐买教材和教辅资料,没买齐。母亲又走路加坐车回到老家青神,终于买到几本,外加借了一本。回家后,父母挑灯夜战,轮换抄书,硬是把借来的书全部抄完,按时把书寄还别人,这些费尽千心万苦找来的资料硬是让我的姐姐考上学校,离开了农村,结束了知青生涯。</h3> <h3> 永盛中学设高中时,父亲便教高中语文并担任班主任,恢复高考的当年,他班上的学生便考上了本科,成为雷波县少有的几个之一,引来很大轰动,为此,县教育局奖励学校电视一台,可惜没有信号,我们只能听声音,看雪花片般的模糊图像。第二年,他的学生,也就是我的大哥考上重点大学-西南交大,引来更大的轰动,第三年,我的二哥考上重点大学,在大家的赞美声中,我父母的支边生涯圆满收官。 在那种年代,我智慧的父母硬是把苦过成了甜,把干枯的生活过得丰盈美妙。</h3> <h3> 两个哥哥考上了大学后,为了避免他们毕业后再分回凉山,父母离开了他们挥洒青春和汗水的永盛,调回了老家青神。调离凉山时,父母放心不下独自在凉山教书的姐姐,便把我转学插班到了雷波中学陪伴姐姐。临上车时, 父母实在放心不下年幼的我留在凉山,临时决定让我和表姐坐在搬家的货车上,翻山越岭开了三天,回到了青神。我现在都能体会到父母把姐姐留在凉山是怎样的撕心裂肺!为了便于照顾在汉阳的奶奶,安排工作征求意见时,质朴的父母放弃县城和转行的好意,执意地选择到汉阳教书。在汉阳工作的同时,我的父母既要照顾奶奶和大侄女,还要同时供读大学的我们三兄妹,日子虽苦犹乐。我大学毕业分配回青神后,为了照顾我们兄妹,父亲申请调到县职中教书,母亲提前退休,带着奶奶举家进了县城。不久,母亲检查出得了硬皮病,父亲便提前退休在家照顾母亲、奶奶和孙儿孙女们,同时还在我家天井里搭了一个蓬子经营租书店,赚钱供一家老小吃喝和弥补母亲的药费。五年之后,母亲和奶奶同年离世。</h3> <h3> 我们家调离凉山后,随着我们一天天地长大,对父母的依赖越来越少了。但有几个印象定格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每次进城到舅舅家时,父亲就会骑自行车载着我逛城墙;我高考期间,父亲一次次地把我送到考场,考完出校门时,父亲总是拿着半块西瓜在校门口等我;我考上大学时,父亲带上他自己制作的木箱子坐汽车、转火车把十六岁的我送到学校,给老师和我的同学不断地叮咛;读大三时哥哥们大学都毕业了,家中经济负担减少了点,父母刚涨了工资,便很“挥霍”地给我邮寄了一百元钱让我买一件呢子大衣;我生女儿时住在家中,有一天父亲去上班,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一问原来在路上他发现自己身上还残留有女儿的小块屎;经常都有父母的学生同事从外地来看望父亲,给他带土特产来,那种发自内心地对父母尊重和喜爱,感动着我和影响着我......</h3> <h3> 父亲很英俊,在父亲八十大寿时,我们把父亲一路走来的照片收集起来制定了一个专题片,播放时引来亲朋好友一阵阵惊呼,父亲年轻时好帅!身材威武高大,五官很端正,轮廓很分明,眼睛又大又双,鼻子又高又挺,头发又黑又密,长相很像明星。英俊的父亲对长相一般、聪慧温柔的母亲非常宠爱敬佩,体贴周到。母亲生病的五年期间,父亲不厌其烦地买菜煮饭,陪着母亲到成都看病,为母亲熬药喂药,陪她散步,逗她开心,从没有听到父亲有过任何怨言。母亲去世后,开朗健谈的父亲就渐渐寡言和离群了,以后日趋沉默寡言了。我从父亲的沉默中读出了他对母亲的思念和无奈。</h3> <h3> 在别人眼里,我的老父亲不过是一名普通退休教师,非常平凡平淡。我从平凡平淡中,看到了伟大,为人子、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师的伟大。</h3><div> 父亲是山,是我心中永远的伟大!</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