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盐河(上)

coco

<h1>  我上初中那会儿农村还没有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村里还是生产队集体管理模式。农村生活基本上是农耕文明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状态。应该是受大队上办工厂的影响,我们家所在的生产队里开始搞起了副业“刮研”,简单说刮研就是用人工刮刀将高档机床设备、铸铁平板和精密工量具刮平的过程,父亲负责副业厂子日常管理。赚了钱后,不知道是哪个潮人主张买了一架电唱机(留声机)。这可不是赵本山嘴里的手电筒或者广播匣子一类的“家用电器”,别说在农村,就是对于大多数城里人来说,电唱机也是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稀罕玩意儿引得男女老少驻足围观,对于我一个从没出过家门儿,只见过马拉车和驴拉磨,只听过牛羊等“原野牧歌”的农村孩子的吸引力可想而知。打开电唱机,唱盘上放上一张黑胶唱片,用手轻推唱片转动,再用食指把唱针轻轻地往唱片上一搭,伴随着唱片一圈圈地转动,郭兰英甜美的歌声轻轻飘出来:“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我的祖国》。从那以后,每当听到或唱起乔羽作词,刘炽作曲的这首歌总会有所感动,甚至浮想联翩。脑海中尽显大江南北、长城内外,还有滚滚长江和滔滔黄河,甚至联想到自己的家乡的纵横河流。</h1> <h1>  沧州地处渤海之滨,有多条河道过境入海。我的老家交河县(现泊头市)在沧州西南方向,民国版的《交河县志》记载,交河是由滹沱河和高河相交而得名。印象中小时候河流纵横,到处都是水,但自从根治海河以后,河流中就少见波涛滚滚的大水了。虽然我本性喜水,但对于河流没有研究,对于山河湖海等水文问题是窗户上走人——门外汉。写上一篇文章的时候提及新铁狮子的铸造地---家乡的老盐河,就顺便查阅了一些资料。没想到,如同打开了尘封已久的闸门,老盐河前世今生跌宕起伏的历史都涌现出来。加上自己的所闻所思,一时间让我辗转反侧,令我这个胸中无墨的人也忍不住动了笔。粗手拙笔,止增笑耳。<br></h1> <h1>  和现在城市里林林总总的小区名字一样,生产队那会儿村子里每一片地(洼)都有一个名字,像 “沟东”“家后”“疙瘩”“郭家老坟”等,这些地名儿无人知道哪辈子是谁起的,反正一代代地口传下来了。有了这些地名儿,生产队队长就可以用3W(Who Where What)派活了。在幼时记忆中有的地名儿听着有道理,有的听后感觉找不着北。村东南方向不到一里路处有一瓜地,本家远房的俊杰大爷在这儿看管瓜园,大人们都下地干活了,我自己跑到瓜棚里玩儿。那时候一般看瓜园的人们都特别腻歪调皮小子来捣蛋,想想小的时候我还算不怎么讨人嫌,在瓜棚里玩耍大爷也不管。一条东南、西北向的窄窄小路从瓜地旁穿过,大人们都管附近的这块地儿叫“guān dào”。这个名字懵了我二十来年,我记得分了地以后问父亲,这片地怎么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父亲没有文化,认不了多少字。可是父亲心很大,解放太原的时候父亲就在推小车的队伍里了,解放后在天津工作过一段时间,1962年疏散城市人口时回家种地。他平常出门从不憷头,知道的事儿也不少。父亲解释说,那条貌似不起眼的“小路”是交河县城到献县城里官家走的道,旧社会官府修的路在此通过,所以附近这片地取名叫“官道”。后来看看地图,果真这儿是交河县城和献县县城两点连线上的一个点。老辈子的道路尽量取直以节省走路时间和节约土地。走此官道至我们村北要过一条河,过了河,北岸边那个村叫刘道口村。现在想起来应该是村名因路而起的,可以推测这条路历史不短了,因为不是什么历史名迹,估计追本溯源地找文字记载也白搭功夫。这条“官道”四十多年前就已复耕,早就彻底“弭路”了。<br> 村北这条河称作老盐河,记忆里河中水说不上多,也不能说少。幼时的印象中老盐河是“春天白盐茫茫,秋季沥水汪汪”的盐碱地貌。河里水位低的春天,整个河套泛白,那是水分蒸发带出地皮的盐分所致。雨季时候,河面渐宽,清澈的水中偶有片片水草,有时候也看到有人撒网捕鱼。小时候跟车和大人们去拉沙土,和小伙伴们顺着河岸边枣树上“揽枣”,和大人们走亲戚路过村北这条河,上大学放假期间和我弟弟去游过一次泳,除以上之外与老盐河接触并不多。现在回老家走北道要跨过这条河,走南道要顺着河南岸走一段路程,除了匆匆一瞥河套里那不多的存水和有些荒凉的河滩,很少考虑过与老家风土人情的关系。</h1><h3></h3> <h1>  老,久也;盐,咸也。只要老和盐两个字在一起,不管后边主角是什么都会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老盐工、老盐场和老盐坛等,诸如此类。关于老盐河的来历,两岸倒是有个代代相传的故事:从前,老盐河这一带每至雨季,水大难泄,涝灾不断。当地人挖渠疏水,通河至海。水顺渠东流,洪涝减轻。有一年夏夜,盐商皮老三雇十八只大木船从海滩往西边运盐。为了牟取暴利而逃避官家检查收税,误打误撞来到这条水渠,因船载超重而在渠中搁浅。皮老三急于摆脱困境就求人拉船,怎奈他平时为人不厚道,人缘太差,这次就是拿着银子买单也讨不到脸面。夏日天,小孩儿脸,一阵狂风暴雨来掀翻了大木船,船翻盐倾,渠水变咸。秋后渠干,渠底起了一层很厚的盐圪巴,附近村民就去大渠里挖盐圪巴,渠越挖越深,挖来挖去就挖成了一条较大的河,人们就叫它老盐河。</h1><h3><br></h3> <h1>  传说归传说,无缜密的科学依据,离着真相还有十万八千里。我个人觉得老盐河是人工河道可能性几乎为零。它是古老河道有以下几个理由:第一,两岸村庄鳞次栉比,密集度很高。水是生命之源,古时候先民定居第一考虑是水,其他要素都排在水之后。不管是原著居民还是新迁移民,傍水而居是的毋庸置疑的选择,所以沿河两岸村子多、人口密集度高。第二,人工河道不会穿过密集的村寨。挖河穿过人口稠密的村寨于官于民都说不通。农民视土地为他们的命,挖河占用众多农民的耕地等于是断了他们的生路。古时候皇上不会给巨额拆迁费,平白无故的夺去他们的土地,百姓要造反的;在村子边上挖河道显然村民不会答应,明摆着水患引到身边,村民肯定不干。第三,河道弯曲。从地图上看,老盐河河道弯弯曲曲,自然河道是由地势造成,弯曲是正常的,歌词里都说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其实鸟瞰图上弯儿何止是九十九道。除了京杭大运河人为制造弯为了降低水流速度以外,人工河道大都取直,这样可以节省土地和节约挖河成本。在我幼时的记忆中,每年秋收以后大队上壮劳力大都“出河工”去了,挖河那是一项极其艰苦的工作。所以哪一朝代皇上也不会傻到允许工部尚书挖这样一条弯弯曲曲的河。第四,河岸与周边土质构成不同。河岸是细沙土构成,好奇怪的是我们那一块儿土地都是粘质土。粘质土含沙量少,颗粒细腻,渗水速度慢,保水性能好,通气性能差,下雨一出门脚上就粘着很厚的泥巴,与河岸隆起的细砂土性质大相径庭。河岸上这样多细沙绝对不是人工手推肩扛堆成的,肯定是“外来户”,一定是裹挟上游泥沙经过上千年河水自然力的堆积而成。</h1> <h1>  闲暇带着许多疑惑,抱着学习的态度我上网看了看。顾祖禹(公元1631~1692)考证了老盐河的来龙去脉,他的辑著《读史方舆纪要》卷13交河县:清河在 “县西二十五里。旧为洚河支流。自富庄驿(富镇)引而东,至县东北三十五里,经刘解镇,又经县东北六十里之张家桥,又东五里散流入于诸村镇。俗名清河头,一名盐河,亦曰赵王运粮河。或云五代梁时,赵王镕曾运粮于此,以响晋师”。文中提及老盐河春秋以后的名称变化,但对于老盐河的历史演化没有交代清楚。查阅有关资料得知,老盐河全长107.5公里,始于清凉店附近石德铁路桥,上游与索泸河相接,流经衡水、沧州至泊头文庙汇入黑龙港河,至天津市静海县入贾口洼,经子牙河入海河。可能是我这个“老外”盲人摸象,也可能是没有找对门路,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作为老盐河下游的沧州对于老盐河的研究少得可怜。倒是上游的衡水老盐河研究保护值得称道,他们不断发掘老盐河文化资源,还在衡水湖边上建了一个以老盐河命名的“老盐河生态公园”。看到康占营先生的一篇文章《黄河故道——衡水老盐河》,脉路清晰还图文并茂,考察仔细且论证详实。看完后差点让我从椅子上掉下来,文中言之凿凿称老盐河是黄河故道。</h1><h1> 太意外了!我了解一点黄河多次改道的历史,系里给来自全国各地的大一新生入学教育第一课我来上,在讲到沧州历史文化时曾经浅浅谈及黄河和运河与沧州人文历史的密切关系。后仔细翻看我国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教授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1982年版)等资料,这些书中记载历史上的黄河曾经多次流经河北省平原。后又来查史料得知,北宋庆历八年(1048年),也就是“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之作者李之仪(沧州无棣人)出生的那一年,黄河第三次大徙。在澶州商胡埽(今濮阳)决口,便由此改道折向西北,经河南内黄之东、河北大名之西,经今滏阳河和南运河之间,沿着南宫之东,枣强、武邑之西,献县之东,至青县汇入御河(今南运河),经界河(今海河)至今天津入海,也就是后人所谓的北宋黄河北流。这些结论不是发挥想象力而信口开河,查阅历代黄河河道变迁图标绘,黄河确实在老盐河处逗留过。就是抛开科学推断不谈,从历史唯物主义角度看,事物变化是必然的,今天静悄悄的老盐河未必不曾是滔滔奔流的大河。改革开放后攀亲热,对于我一乡下人,不攀黄河这个亲我是我;攀上黄河这个亲,我依然还是我。不管考证结果如何,我还接着做我的老圃,如何进一步确认老盐河是不是古黄河河道那是专家的事了。<br></h1> <h1>  老盐河是生命之河。有水就有鱼,有地就产粮。我且不谈历史上老盐河水草丰美时“船儿满江鱼满舱”,也不谈老盐河水滋养的土地“风吹稻花香两岸”(秦汉时气候暖湿,本地种植稻和黍为主)。我只谈在一般人心目中最不起眼的老盐河沙土。我不知道别的地方小孩子是在怎样的襁褓中长大的,我们那里生下孩子来就睡沙土,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布衣百姓,世世代代都是如此。沙土就来自于老盐河河岸上,那里的沙土多的抬眼便是。浅棕色沙土很细、很柔,流动性好,抓一把干沙土握在手里不一会儿就顺着手指头缝隙流完了。我弟弟比我小三岁,我至今还记得弟弟一岁多都会走路了,大人没空看着,又让他重新在沙土里呆了一冬天,现在回想一下,就会让人大跌眼镜儿。印象中我弟弟被围在老房西屋的炕东南角,我奶奶盘坐在炕的西南角。那时,我刚刚开始支离破碎地记事儿,记不清是大哥还是二哥逮了一只家雀,用泥巴包好了放在炉子上烧,慈祥的奶奶在炕上看着几个小孙子瞎折腾。奶奶是鲁张庄村人,我的老姥姥家离着老盐河近在咫尺,奶奶也是喝老盐河水长大的。想必她年轻的时候老盐河上碧波荡漾,撑船下河网里鱼肥虾壮。我对出生于公元1888年的奶奶只有这一点点印象,甚至我奶奶过世我都一点不记得。时光太瘦,指缝太宽。蓦然回首,五十余年。<br>  那时候,只要是生小孩就去老盐河取沙土。有的时候是人拉车,有的时候套上一个小毛驴儿。来到一里地远的老盐河南岸上,用铁锨装满满一车,回来的路上要慢慢走,土路坑洼不平,车挡板密封性更别提,颠簸厉害了沙土没到家就会漏光了。卸了车,小孩子们可算是找到了好玩的“游乐场”。他们在湿乎乎的沙土上“堆城堡”,“挖隧道”,“过家家”。依稀记得还做一个“逮老鼠”的小游戏:挖一个隧道,一头用砖堵住,另一头堵死后用树枝扎一个小孔,把搓成小老鼠状的棉花放到小孔处,快速提起砖块,“小老鼠”被瞬间的负压抽到隧道里,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科学实验”会让游戏的孩童和小观众们兴奋不已。小孩子们尽情玩耍后,大人们用筛子把沙土筛一下。现在建筑用河沙在筛的过程中会有很多小鹅卵石,可是在筛老盐河沙土过程中会筛出很多花生大小的“小石猴”。石猴不是石头的,比土块硬,比石头软;虽然不像雨花石那样赏心悦目,可千奇百怪的模样也会引得小孩子们争相抢夺玩耍。现在想来,应该是上游高原冲击而来的东西。把这样重量级别的一个个“小石猴”冲到岸上,可想而知历史上老盐河上游来水有多么凶猛。水中历经千万里行程,水冲沙打后要么形似,要么神似某种动物,如果现在去找也一定能看得到,不知道地质学家和水文学者是否对这个玩艺儿有研究。</h1><h1> 过筛的沙土经过太阳暴晒消毒,用废弃的耕地用的犁头做容器,装满沙土后放到灶台里的侧面,做饭时候顺便就高温加热了,这样可以做到绝对无菌。吃完饭后给小孩子换土,铺好炕头上烤热的褯子,把热沙土倒在褯子上,用手搅拌散热,等到和体温一样时把小孩子放到上面,用温暖的沙土给孩子搓一遍,屁股、胳肢窝和脖子多搓几回,就不会淹了。搓完后把孩子放正,露出脑袋,然后像包点心一样包裹起来,缠上两道布条,就这样抱着或者平放在炕上。沙土透气性好,对于大小便吸附能力超强,瞬间就会被沙土包裹住。一般情况下,小孩子身上很干净,我觉得比现在进口的尿不湿强多了。做梦也不会想到,小时候身下睡的老盐河沙土竟然是黄河不远万里携来的黄土!襁褓里那些包裹着自己的老盐河沙土竟然来自中华母亲河!老盐河沙土的爱惠及两岸世世代代,老盐河沙土是每一个生命摇篮里的沃土。</h1> <h1>  老盐河是文化之河。“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是中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在中华文学史上具有崇高的地位和深远的影响。谁也不会想到老盐河竟然与诗经有缘。汉文帝和景帝的“文景之治”开创了中华文明迈入帝国时代后的第一个盛世。汉景帝刘启生了三个著名的儿子,一个是雄韬伟略的汉武帝刘彻,执掌大汉灭匈奴,定下中华版图基础;一个是喜好喝酒,生孩子大王,金缕玉衣的主人中山靖王刘胜;还有一个是修学好古,实事求是的河间献王刘德。<br>  刘德(公元前171年―公元前130年),刘德在汉景帝前元二年(公元前155年)四月,以皇子的身份受封为河间王。当时的河间国相当于今天的任丘、河间、献县、泊头、南皮等县市区域及青县西南、沧县西北、武强、武邑、阜城三县交界一带,国都乐城,即今天献县河城街魏村村南。汉承秦制,汉朝到武帝刘彻时,感到光靠严厉的法制,没有德行的教育,国家难以长治久安。于是,依从大儒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的政治主张,实行忠君爱民的孔孟之道。然而 "三代之书" 经秦燔炀殆尽,读书之人也凤毛麟角,恢复儒术教育谈何容易。这时,河间王刘德应时而起,"于灰尽之余纂亡散篇卷,仅而复存"。刘德为王二十六载,始终没有被卷入政治漩涡,而将其毕生精力投入了对中国文化古籍的收集与整理。<br></h1> <h1> 四大文明古国中唯有中华文化一脉相承地延续下来,刘德对于中华文化的传承贡献无出其右。不妨让我们穿越一下,依据爱因斯坦相对论设计一款“超光速穿梭机”,乘上它顺着时光隧道返回到两千一百多年以前:早朝时,有大臣上奏,外来群儒要拜谒国王,欲献儒家经典古籍。河间国王刘德闻后大悦,命府内总管安排车马立即出发,急与群臣去鉴定群儒所献图书价值几何。出河间国都乐城(现在献县河城街镇魏村村南)往南走了8公里的官道,正好来到我们村北老盐河码头上。河里渔船、商船穿梭不停。当时的老盐河两岸气候宜人,肥沃的土地使得游民定居下来,在两岸种田植树,饲养禽畜。水运的便利加快了人员和物品流动,船靠码头商品交换,聚拢了人气,陆陆续续兴起了两岸许多村落,以至于很多村名以码头命名并一直延续至今,像席下码头、刘下码头等。汉朝那个年代官道也是土路,路况差强人意,难于与今日一马平川的公路相比;车也有着天壤之别,就是皇上最好的“汉马”“汉车”也赶不上现在二手的悍马车坐着舒适。再加上刘德的关注点根本没在个人舒适享受上,他的全部心思就是修学好古,传承文脉。一路上国王的马车颠簸不停,再加上刘德前日修书太晚,自感有些疲惫;随行大员感知国王劳顿,早就计划好让国王下车乘船而行,龙船在码头静候多时了。</h1><h1> 那会儿老盐河还没有被黄河夺道,涛涛黄河水奔袭而来那是一千多年以后的事儿了,人们不必为十一个世纪以后发生的水患而杞人忧天。汉时这条河水清澈见底,天上白云飘,水中映杨柳;群鸟逐波飞,鱼儿船侧游。刘德的大龙船在百十名船工号子声中划水前行,沿河向西后向南又走了8公里的水路,就来到了位于老盐河西岸的日华宫(现在泊头市富镇严铺村)。刘德在众多仕女的搀扶下款步下船,缓步登上鸟语花香的老盐河西岸,王室礼部仪仗队在宫前行礼,乐队奏响编钟,管乐器、弦乐器同声附和,乐声明亮,曲声悠扬。日华宫内所有国内外要员着汉服盛装列队,根据汉制礼仪举行隆重欢迎仪式,欢迎仪式结束后,群儒行过大礼,拜见仰慕已久的河间王刘德。后群臣簇拥刘德来到日华宫古籍室,鉴定那些散落于民间的儒家典籍文本。甄别真伪,去粗取精,对于遗存善本予以修补残缺,分门别类整编归档。组织专门机构,召集儒学大腕儿献计献策,研究进一步传承光大策略,当时的日华宫是名副其实的全国儒学文化研究中心。</h1> <h1>  作为群贤毕至的日华宫,当时儒学大家云集,群星璀璨。建设日华宫所有木材、石料都经过精挑细选,采自大江南北,幽山深谷。它不仅建筑规模恢宏,嵯峨堂皇,朱栏玉砌,雕梁画栋,而且古松参天,垂柳袅袅,植有奇葩异草,名贵花卉。再者还有供儒者消遣的书房茶室,喂马放车的马厩车棚。日华宫的建造,其目的就是广求书籍、招贤纳士、整理古籍、开展学术研究,对于抢救先秦文化、传承中华文明功莫大焉,如毛苌研究释义的《诗经》被称为“毛诗”即在此所著。献王刘德在这里奉善四方饱学之士,齐、鲁、燕、赵等地儒者上千人聚集于此,昼夜讲读、校理、编辑从民间进献来的诗书典籍,儒士们“褒衣雍容、弹冠奋袂”,“或翼而翔,或趋以跄,登降于堂”,一时间日华宫内“殿阁灿烂,古光璀璨,纵横断策纷纭”(晋葛洪《西京杂记》)。刘德广搜民间佚书,每得一本好书,就命人抄书一份送给书主,然后将真本留下,并赐献书者以金帛,所以“四方道术之人不远千里,或有先祖旧书,多奉以奏献王者”。因为前来献书的人多,使河间国收集到的书与朝廷所收书籍数量相等,在整个日华宫里,满满排列。<br>  刘德在搜集整理、聚残补缺,传播先秦文化上,最大的贡献就是抢救辑传了《毛诗》和《左传》。《诗经》是中国古代诗歌开端,是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传为尹吉甫采集、孔子编订。《诗经》之学出自孔子弟子子夏,子夏作《诗序》授曾申,曾申授李克,李克授孟仲子,孟仲子授荀卿,荀卿传于毛亨,人称“大毛公”,毛亨作《毛诗诂训传》传于毛苌,人称“小毛公”,刘德欲招毛亨为经学博士,毛亨因病谢绝,推荐其徒毛苌,毛苌被招为经学博士,整理注疏了《诗经》。为了区别当时流传的《齐诗》、《鲁诗》和《韩诗》,刘德特在诗前加一“毛”字,谓之《毛诗》,这就是我们今天所见到的诗经,而其他三诗早已亡轶。《左传》又称《春秋左氏传》,相传为春秋时左丘明所撰,是我国古代一部史学和文学名著。汉朝初年,贯公随贾谊学《左传》,刘德将贯公招为河间国博士,才辗转得到此书,经日华宫群儒校正核实,释解笺记,才加工整理成今天传存《左传》。刘德搜集、整理和校对儒学经典居功至伟,可以说没有献王刘德的努力,就没有中华传统文化的传承。所以,我个人认为,秦始皇焚书坑儒后,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由于天降刘德的发力,从老盐河旁的日华宫漂亮地转了一个弯,后海纳百川,顶风破浪,一路向前。<br></h1> <h1>  《泊头市志》记载日华宫“汉后荒废,至明成化中,御史王注,得其故址,建别业,种杏树百株,称为红杏园。”清乾隆十五年(1750年),皇帝沿御路南巡过此地,看到西有京德御路南北通达,东有老盐河流水潺潺,是一块风水宝地,遂敕建行宫,名为“红杏园行宫”。行宫建筑规模比日华宫庞大,南北长八十步,东西宽六十八步,四周绕以墙垣,宫内有殿房十几座,长廊逶迤,曲径通幽,荷塘菰蒲,平台亭榭,月桥拱架。池边栽种杏、柳、榆、槐等各种树木,尤以杏树最为繁茂。每逢春季,群芳争妍,云霞蔽天,一派胜景。清光绪元年(1875年),在乾隆行宫遗址上建义塾。光绪九年(1883年),献县(此时该地属献县)知县王瓒元又重修“红杏园义塾”,扩大其规模,占地面积扩大到63亩。中华民国期间,又将义塾改称日华学校。如今,昔日风物已荡然无存,只留下一片野草丛生、残石瓦砾面积不大的低洼地。从古至今,历代达官显贵文人墨客,或专程凭吊,或途经老盐河畔的日华宫遗址,都留下不少诗词歌赋。清乾隆皇帝驻跸时曾写《红杏园诗》: “渤海经古邑,芳园驻翠辇。徘徊寻古迹,云昔日华宫。三雍曾著称,五经亦赖显。崇构早倾颓,土阶新拓展。池台取略具,琴书供静遣。物力毋殛劳,容膝斯亦善。”这首诗里,古邑即是沧州,芳园即是老盐河旁的严铺村,三雍即是《诗经》的别称。如今老盐河畔的日华宫虽人去楼颓,但刘德筑日华宫以待学士,修学好古之举,为薪火相传的中华文化做出的不可磨灭的贡献为后人称道。去年央视的《中国诗词大会》博了众多国人的眼球,一股诗词热浪迎面扑来。中国是诗的国度,《诗经》是中国诗歌的原点,日华宫在《诗经》发展史上的地位毋庸讳言。随着文化传承重要性越来越得到共识,也许N年以后,消失已久的日华宫、红杏园又重现老盐河畔......(未完待续)</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