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清冷的早晨,远山雾蒙蒙,狭长的街道,人潮涌动。车拼命的拥挤,想挣脱牢笼,好像也是徒劳,索性就看着这些无助的车流吧!那也是一道年末的风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本就该是年的色彩。<br></h3><div></div> <h3> 其实我也是一个异乡洒落的孤魂,内心也很驿动,也想回到我曾经出发的地方,也渴望听听熟悉的乡音,看望质朴的吊脚楼,走过安静的风雨桥,还要拜访那总关情的山山水水,花草树木。你们都不知道?我和它们曾经是多么要好的朋友啊!相看从不厌。想必,只有站在那片静谧祥和的土地上,才能感受记忆中的年。</h3> <h3> 记忆中的年,不知道应该从那一天算起,只是听他们说农历的腊月十六镇上开始赶年场,大人们有的去买家里的土特产换点钱,有的去购置年货,而我们这些小年轻,没想到那时还追星,买上自己喜欢的明星画报,贴到木房子的墙上。当然,有些人是去凑热闹,看看姑娘。按理说赶年场的时候我们还是要买对联的,幸运的是那时爷爷还健在,爷爷是个文化人,上过私人书塾,写得一手好字,还会作诗写文章,当然爷爷也会写对联的,所以那时我家的对联都是爷爷写的,每到腊月三十那天,爷爷就给我们一些钱,到寨上的小卖铺去买些红纸来,把纸裁好,然后再根据要写的字数匀称的对折好,爷爷就开始写字了,有时也让我们写自己卧室门口的,锻炼我们。写好过后,我们就会用年糕做的浆糊粘到屋前屋后的门窗框架以及所有的卧室门口上,当然,出于安全考虑,二楼的窗户是不贴的 。爷爷过世后,我们就只贴大门口的对联了,而且都是去市场上买的那种,千篇一律。</h3><div><br></div> <h3> 我们那腊月二十四那天,很多人都要做豆腐的,母亲总是提前一天把黄豆泡好,第二天大清早就起来用石磨磨豆子,后来村上出现了打豆子的豆浆机,我们的石磨也渐渐的变成了古董静静地放在房屋的某个角落里,任岁月的流逝,也无人问津。<br></h3><div> 腊月二十五,是我们村上打年糕的日子,我们那叫做打粑粑,母亲早上起来用阵子(一种木桶,桶底有很大的孔,蒸糯米饭时需在桶底放上一层禾草做的过滤层,水蒸气可以上来,但是糯米掉不下去,木桶上面有盖)蒸糯米,父亲就去借别人家的木制粑槽,本来我家也有的,但是使用时间太长了,有点开始腐烂,不能用来打粑粑了,否则木块会脱落粘在粑粑上。等到糯米煮成饭后,我们就把它倒进粑槽中,然后就需要两个人,一人拿起一个打粑粑的木锤,趁糯米饭是热的,使劲敲打糯米饭,有一定的黏性后还要时不时的相互拉扯,让它变成黏糊糊的粑粑。打粑粑是一项体力活,必须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才能扔的动那木锤,挺沉的,关键是那个糯米变粑粑后还粘在上边,还给使劲往上拉,上初中的时候我试过的,两个来回我就有气无力了。打粑粑是我们那过年里一项很热闹的活动,年轻人打,而那些妇女儿童还有老人就负责讨粑粑,讨粑粑事先要把手洗干净,然后在手上摸一些热过的菜油,防止粑粑粘手,从粑槽里讨出来后,弄成一团一团的,然后放到刷好菜油的胶纸上去,在重力的作用下,粑粑就变瘪了,等它稍微凉一些后,就用萝卜刻字粘上洋红盖在上面,红红火火的图吉利,当然有的也没有这样做。小孩子去讨粑粑,基本上是去凑热闹,如果你看见有小坨的粑粑,那家肯定是有小孩子的,只有小孩子喜欢干这事。</div> <h3> 腊月二十八,二十九,就是村上杀猪的日子。这两天你会听到村子的上空弥漫着猪的惨叫声,有猪杀的人家要提前通知亲朋好友,让他们来帮忙捉猪并杀之。杀猪之前给先烧很大一锅开水,用来烫杀死后的猪拔毛的。有的还要准备糯米饭和豆腐,等一会儿给猪放血时接血,用来做血灌粑或者血豆腐,做法也很简单,就是接一定的猪血到糯米饭或者豆腐上去,把他们拌均匀,然后灌在猪大肠里捆好,再拿去阵子上蒸熟,血灌粑和血豆腐是可以放很长一段时间的,每次要食用,只需做米饭时拿到饭上去蒸就行了,挺好吃的。每次杀猪,必须要一个经验丰富的人来下刀,要保证下刀的位置正确,让更多的猪血流出来,不要让血堵在里面出不来,那样我们的血灌粑和血豆腐就没有着落了。猪杀死后,为了方便拔毛,要在猪腿上割一刀,把皮划开一个口子,接着用一米多长的小钢筋顺着腿在猪皮的下面穿进去,这给在猪皮下面多穿一些孔,然后用嘴往里面吹气,让猪鼓起来后,再用滚烫的开水烫上去,这个时候猪毛就很好拔了,当然猪头和猪腿上的毛很难烫掉,只有后面宰下来后再用火烧了。毛拔得差不多后就是开肠破肚了,这是我们小时候最期待的事,那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肉,难得遇到可以放开吃的时候,所以就等不急了,等大人们破开肚子,去清理大肠和肚子时,我们就会偷偷的用刀去割猪肝或者瘦肉到火上去烤着吃,有时被大人看见了,也会唠叨几句,说祖宗们还没吃呢,你们就开始吃了?我们总是一溜烟就跑了,心默默的想,我们可是“小祖宗”啊!应该可以吃的,那时觉得偷来烤的肉是全世界上最香的肉!什么料都不放,只是撒了点盐也香,这是现在用钱也买不回来的肉。杀完猪后,最忙的要算母亲了,她给做腊肉和腌肉,这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过年的这段时间母亲基本就在厨房弄这些了。</h3> <h3> 腊月三十那天,母亲要把该洗的衣物和床单被套都洗了,那时你也会发现河边洗衣服的人变得多了起来,有说有笑的,吵得河水都不安宁。而我们要把屋前屋后和屋子里面打扫一遍,然后贴对联。还有神龛也要清理一下,好用来烧香祭奠,我们会在堂屋的神龛前摆一个桌子,好放猪头来祭奠,还有年糕、糖果之类的用盘子装好放在神龛上,同时要在神龛上摆三个酒杯,倒上一些酒给祖宗们喝。三十晚那天就给把这些摆好,之后每次吃饭给把猪头热好再烧香,还要插上一双筷子,如果没有猪头的话,就用一大块肥肉当刀头热来烧香,反正每次我们吃饭之前要先热猪头或刀头烧香放鞭炮后才能开始吃饭。烧香的时候,不光要在神龛上烧,还要在堂屋外烧香纸,堂屋内烧的香纸是给自己的祖宗的,堂屋外烧的香纸是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的,不让他们进屋里面来抢,上坟时我们也是烧两处香纸,也是这个寓意。三十那天,有的人也要到长辈的坟墓去烧香,有的是大年初一去。三十晚一定要洗脚,母亲每次都要求我们洗到膝盖上面,然后给我们压岁钱。三十晚我们也有守夜的习惯,全家人坐在一起,吃瓜子聊天看春晚,或者打牌消磨时间,至少要守到晚上十二点,到十二点时要出去放炮,辞旧迎新,那时父母不让我们上寨去玩,怕我们大年三十去别人家吃东西不好,可是我们总是不听话,老喜欢跑去找玩伴玩,其实也没有什么玩的,无非就是打牌,要么就是大家都走到大街上去站马路,寒暄几句,凑凑热闹。</h3> <h3><font color="#010101"> 过了腊月三十,就是大年初一了,这一天不能扫地,不能洗脚,也不能去花钱,否则这一年你就不会有好运,漏财,这是我母亲对我们说的。有的时候我听了,但是大部分时间我都是不听的,因为我要去买炮去炸河沟、炸田里的鱼儿玩,有时我们也会去炸牛粪,或者扔到厕所里去炸茅坑寻找刺激,或者在大炮的上面盖一个铁碗,看能炸多高,总之,要寻找玩的乐趣。当然这一天也有正事,给去长辈的坟墓烧香拜年,或者去离村不远的起凤山及上面村寨的仙人井烧香拜佛,祈福好兆头!母亲们这一天要去讨“桥饭”,就是去祭奠大自然中的树木、小木桥、大石头等,给它们烧香,祈求它们保佑家人平安,然后把供奉它们的糯米饭及其他吃的拿会回家里来给小孩吃,因为一般是在小木桥做这种祭奠仪式,所以我们那的人称这为讨桥饭。这是我们侗族文化中的一种,以前我在书上看到过说侗族有信仰,他们崇拜自然,崇拜大山,树木,石头,桥等等。讨桥饭就印证了侗族人确实是信仰这些,所以我在新疆那些年,因为那边的少数民族都有信仰的教,有的人知道我是少数民族后,也常常问我信仰什么教?我总是开玩笑的说:“我信仰日月神教”。</font></h3> <h3> 大年初二以后,就是亲朋好友开始相互喊吃饭的日子了,今天在你家吃,明天在他家吃,吃饭是少不了喝酒划拳的,响拳才热闹,才像过年,反正那些天,你总会看见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吐的痕迹,说明大家喝得都尽兴了。我们喝的是米酒,用大米酿的酒,一般十多度,好的二十多度,别看度数低,很容易醉人,之前我也很少喝米酒,喝的时候也是一口一口的慢慢喝,记得我2005年去新疆读书然后回家来过年,因为跟大学同学出去喝酒,新疆的同学用那个喝啤酒的大杯子,都是一口干那个白酒,当时把我吓蒙了,心想新疆人真豪爽,当时都碰杯了又不好放下,我也跟他们学着一口闷,还能挺住,回家后,过年去村上的朋友家吃饭喝酒,当时想高度酒的度数比我们那的米酒度数高多了,都能一口干,怕啥呢?就有点嘚瑟,就拿大碗跟别人对干,结果两三碗过后,我就出去了,走路感觉飘起来了,站不稳,也扶不住,反正就是东倒西歪,最后被朋友扶去他家睡觉去了,还吐了,打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小瞧家乡的米酒了。但是外地人把我们那称为甜酒糟的称为米酒,所以我总是误会,不能接受这样的称呼,希望你们走进黎平,去认识一下我们那边的米酒,低调有内涵的酒,是我们那逢年过节,办红白喜事常用来招待客人喝的必备酒。我们那以前过年还有一种习俗,那就是新结婚的青年男女,过年时还要吃“过房饭”,就是新结婚的,不管是嫁出去的,还是娶进来的,大年初二的时候都要给本家亲戚拜年,然后每一家商量好安排时间,在过年的这段时间都要请这对新结婚的夫妇吃饭,算是熟悉一下本家亲戚吧!反正一吃就是十多家,差不多能吃到正月十五,够热闹的!</h3> <h3> 我们那过年,每年差不多都有文体活动,篮球是要打的,有时是村里面的六组分起打,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和上面两个村打对抗赛,村里的人都喜欢在大年初一和初二这两天来看球赛,球场周围都围满人,有时输的还给放鞭炮,这些年我们村基本上都是输,但乡亲们不在乎这些,有热闹看就行。有时候我们还要搞拔河比赛,不管男女老少都可以上,大家都很拼,记得有一年在石头地面上把一根大麻绳拉断了,弄得队员人仰马翻,大家哈哈大笑,此事也算是一个经典,成为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初二晚上要搞村晚,我们村好像是从2000年开始搞的,资金来自乡亲们捐款,活动差不多都是这些在校的大学生主持,因为他们比较青春有热情,而且有才,有时间,很早就开始排练了,所以这样的活动都能如期顺利的完成,也给春节又多了一个热闹的看点。</h3> <h3> 春节这段日子,因为很多青年男女都返乡过年,所以这些剩男剩女们怎么能错过这样的时机,他们总是四处打听,搜集信息,然后找对象谈恋爱去,我们那管这叫“唠姑娘”,所以吃饭间他们经常讨论这事,说那个地有未出嫁的姑娘,约起吃饭后去,男多女少,大家一起去,看得上的就留下来继续聊,看不上的就给寻求下家了,能成的过完年有的就闪婚了,不成的过年后继续出去打工奋斗,这年头媳妇不好找啊!</h3> <h3> 时光斗转星移,我们的年味在渐渐的消失,买年画的没有了,玩鞭炮的小孩少了,老人们过世后,手写的对联也少了,用粑槽打年糕的早已绝迹,过房饭消失很久很久了,相互请吃饭的习俗也不多了,因为大家都忙着去上班,以前大年初一不让请吃饭的,后来因为忙也开始请了,我现在发现,只有三十晚没人请吃饭了,其他时间都有人请。时代在变,我们的过年方式也在渐渐的改变,很多年味,我们真的只能在记忆中寻找。</h3> <h3> 现在回家过年,亲朋好友们一年到头难得聚一下,但是大家好像总有各自玩手机的习惯,交流的很少,不像以前总是找东西一起玩,或者一起看春晚,手机好像让我们失去了原来过年的模样。但不管时代怎么变?我们村过年,大家都在努力,不光自己要乐,自家人要乐,而且全村人都要一起乐!所以大家不管身在何处,距离多么遥远,都有一颗归心似箭的心,这是一种习俗的招呼,也是一种文化的传承!醉侗乡,在等待我们这些游子归来一起过大年!</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