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br /></h3><h3> 改革开放四十年,我们国家经历了从富起来到强起来的跨越式发展,各方面的变化可谓翻天覆地,举世瞩目。民以食为天吗!在此就拿我的家乡农民餐桌上的变化来说吧,由于挣脱了集体化大锅饭枷锁,生产力获得了爆发性的释放,村里人不仅迅速地摆脱了以往忍饥挨饿、吞糠咽菜、在贫困线下苦苦挣扎的困境,而且从温饱逐渐迈向小康,实现了从"食不果腹"到"食不厌精"的大跨越:餐桌上,鱼肉成了家常菜,吃香喝辣寻常事。"如今天天像过年",这句出自村子里众多农民之口的朴素话语,是对眼下他们生活现状最真实的描述。看到乡亲们丰衣足食的状况,看到生逢盛世的农村孩子,生活就像掉进了蜜罐里,一点不比城市孩子差,我脑海中就会不由得浮现出儿时吃方面的一些往事。</h3> <h3> 一、菜 粥</h3><h3> </h3><h3> 我幼小时,肆虐的大饥荒已近尾声,村里人结束了挖树根、吃糠咽草根的苦日子,一般农家每餐勉强有一顿薄粥可以裹腹了。到秋冬季节,待地头上的青菜长大后,母亲为了尽可能节约家里米缸中不多的粮食,家里一日三餐都烧菜粥吃。烧粥前,母亲或大姐去自留地里或房前屋后的菜园子里割来一篮子青菜,洗净后在砧板上剁碎,待镬里的米粥烧潽时,把一大堆的青菜放进去,再闷上镬盖,在灶膛里添几把火,菜粥就烧成了。如今人们去饭店吃饭,主食有时也会点菜粥吃,但这种菜粥中青菜只作为一种点缀,少量的放点,增加一点鲜味,用以调节一下油腻的口味。而那时家里饭桌上的菜粥,主要以青菜为主,粥中的米粒就好比如今雾霾严重的城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寥寥无几。</h3><h3> 不知什么原因,只要带有菜叶的粥一吃进嘴里,我就会连续出现恶心和反胃,身体感到很不舒服。几次三番都出现这种情况,我只得拒绝吃菜粥,哪怕碗里只剩一小片菜叶也非得要把它挑出来才吃,否则宁愿饿着。这样的状况真的很罕见,现在回过头来分析一下个中原因,只能作如下解释:1958年出生的我,作为大跃进时期的"产物",从母亲的血液、母乳以及饮食中获取了太多青菜、草根、树叶等成分的缘故,抑或我的体内对菜粥中的青菜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排斥力。</h3><h3> 一家人围着一张破旧的饭桌,除我之外,每人各自端着一大碗的菜粥,唏里哗啦、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我的两位阿姐为了促使我吃菜粥,故意在我面前大口地往嘴里扒,还不断说着"菜粥真鲜真好吃"的话语。可我一点不为所动,拧着脖子,就是不动筷子。这时,我的父亲往往会黑着脸骂道:"小主头,菜里有砒霜啊!不吃菜粥,饿死侬!"</h3><h3> 与父亲不同,为人和善的母亲只是轻声地埋怨:"不吃菜粥侬吃什么?生在穷人家,就算侬有富贵命,眼下也得先吃这个菜粥来填饱肚子啊!"母亲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拿筷子把我碗里的青菜挑出来,放到她的碗里,待把我碗里的青菜都挑光了,原先满满的一碗菜粥就只剩下碗底里一些白米粥。这些白米粥我只几口就吃个精光,母亲又把自己碗里的纯米粥挑出来拨到我的碗里。饿得呱呱叫的肚子仅靠这几口米粥,不顶用啊,我的肚子依旧像没吃过什么东西似的。我只得拿起饭碗再去灶间盛粥,可这时铁镬里只剩下一些照得见人影子的稀汤了。</h3><h3> 晚上睡觉时,母亲悄悄地塞给我几块不知从哪里弄得来的大麦糕,才让我不饿着肚子进入梦乡。</h3><h3> 几餐下来,我都是这个态度。老是饿肚子,人日渐消瘦。母亲感觉长此下去不是个事。一天,她在饭桌上这般宣布道:"以后每次烧菜粥,等米粥烧开时,先给伟军盛出一小碗米粥出来,后再往镬里放青菜。"就这样,我后来每餐能吃到一小碗纯米粥。也很奇怪,到我上小学后,农村经济状况有所好转,家里中午时不时有一顿干米饭可吃,我这个不愿吃菜粥的"毛病"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如今一想起这事,我内心就会生出负疚感,觉得我那时亏欠家里人太多!因为我知道:当时我每餐能吃到一碗纯米粥,全是家人从牙缝里省下来的。</h3> <h3> 二、 馄 饨</h3><h3> </h3><h3> 在我的印记忆中,儿时的冬天似乎尤其寒冷:嗖嗖的西北风刮到身上就像无数的细钢针扎在皮肉上;地面上积满了蟹壳冰,脚踩上去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屋檐下倒挂下来的冰条子比我的胳膊还要粗大,敲下来可以当棍子用;百沥河的整个河面常常封冻住,有时要拿大石块往下砸才能把厚玻璃似的冰面砸出一个窟窿来。</h3><h3> 一天早上,住在我家后门对出的白发婆婆穿着厚实的衣服,头上包裹着一块大围巾,手里挽着一只菜篮子来到我家门口喊道:"大姐!大姐!一起街上赶市去。"白发婆婆的大儿子和儿媳都是上海的工人,二儿子在四联小学做代课老师,家里算得上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在邵家村,我家属于贫困户。可是,由于我母亲为人一向善良热心、勤劳忠厚,担任着生产队妇女主任,只知道带头苦干,从不会与人争长论短,故人缘关系特别好,在村里有一定的威望。平时,白发婆婆就和我家走得很近,有什么事体还总找我母亲来商量,对我母亲敬重有加。这从称呼上也可以听出来,白发婆婆比我母亲大一个辈分,但她见了我母亲就像村里其他晚辈的人一样亲热地叫"大姐"。</h3><h3> "登水娘,到街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好买,天也冷,我不去了。"我母亲听到喊声,赶紧迎出来,并婉转拒绝道。其实母亲不是不想去赶市,主要还是兜里没有钱啊。</h3><h3> "去吧去吧!就算陪陪我。再说走动走动身体也暖和一些。"</h3><h3> 母亲是个随和的人,看到白发婆婆这般诚恳邀请,又想到平时家里揭不开锅了或遇到十分困难的事,去求白发婆婆总能得到帮助的情景,最终就同意一起去沥海街上赶市。</h3><h3> 母亲和白发婆婆前脚一走,我和比我大两岁的二姐后脚跟了上去,虽没有言语,但意思很明白:"也想去街上。"望着我们姐弟俩穿着陈旧而又单薄的衣服和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母亲为难了:"天嘎冷,倷俩个小人去做啥呢?待在家里也暖和些!"</h3><h3> 我拉着母亲的衣角,扭着身子表示一定要去。旁边的白发婆婆劝说道:"大姐,让他们俩跟去吧!走动起来身子会热的。"母亲不吱声了。</h3><h3> 我们四联邵家村到沥海老街有五华里路的距离。沿着一条笔直向东的青石板路,就可直达沥海街。这条青石板路是解放前村里一位在上海当资本家的邵阿水在出资办四联完小的同时铺的。走在路上,只见路边田畈上的沟渠里都结着亮闪闪的冰块,麦子、油菜等春花作物被呼呼的寒风吹得东倒西歪、发出窸窸窣窣的声息,仿佛是在痛苦地呻吟。 我和二姐缩着脖子,鼻子上挂着清水鼻涕,光脚穿着破棉鞋,一路小跑着跟在大人的身后。缺吃少穿,身子羸弱,早上又只喝了一点薄粥的肚子,哪里能产生出热量来抵御这肆虐的寒风?!</h3><h3> 越走越冷,到了沥海十字街口,我和二姐已经冻得脸色发紫,牙齿打战、全身颤抖,一双小手背像发面一样鼓了起来。这时,白发婆婆站住了身子,她转头对我母亲说:"大姐,今早天还真冷啊!我看我们到馄饨店先去吃一碗热馄饨,暖暖身子再说吧。"也不等我母亲点头同意,白发婆婆带着我们走到了一家馄饨店门口,她先顾自走了进去。我母亲拉着我们姐弟俩停留在门口,不断地跺着脚驱寒,不打算进去。进入馄饨店的白发婆婆看到我们娘仨没有跟进去,就转身朝我们喊道:"大姐,进来嘛!侬看两个小孩已经冻得这副样子了,看看也怪可怜的!进来呀!"</h3><h3> 站在门口的我母亲摇着头说:"登水娘,侬要吃馄饨就先吃一碗,我们娘仨不吃了,就在这外面等着侬。"</h3><h3> 白发婆婆走出馄饨店,一把拉着我母亲胳膊,强制地拖进了馄饨店。这家临街的馄饨店,是两层楼的。店主把我们四个人引到楼上一张方桌子上坐下。有东西吃,我和二姐自然很开心。我们姐弟俩出生后都还从未吃过馄饨,不知道馄饨的味道是咋样的呢。但令我奇怪的是:母亲好像很不情愿,她几次还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要离开。要不是白发婆婆硬是用手按住了,母亲估计早就拉着我们俩走出这馄饨店了。</h3><h3> 白发婆婆高声喊道:"来四碗馄饨!"店主走到我们桌子边,他点头哈腰地说:"四碗馄饨共计四角八分钱。"说完话也不离开,两只手反复搓着站在我们面前,言下之意就是要先付馄饨款再去烧馄饨。这时,我发现母亲突然手足无措、羞惭满面,好似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低垂着头怯怯地说道:"我身上只有买一碗馄饨的钱。"眼前这一幕深深地烙在我幼小的脑海中,成了我一生中挥之不去的记忆。也就是从那时起,"长大后一定要为母亲争光争气"的念头慢慢地在我的心中形成,并一直伴着我成长的道路,时时督促自己要自强自律。</h3><h3> "大姐,嘎冷的天,倷娘仨陪我来赶市,今早的馄饨理当我来请客!"白发婆婆拿出钱包把钱递给店主。店主拿了钱就去烧馄饨了。我母亲说:"登水娘,这不好!不能平白无故地让侬破费的!"母亲从裤袋里摸索出一角二分钱递给白发婆婆,不容置疑地说道:"登水娘,这一角二分钱侬先收下,还有两碗馄饨钱算是我借侬的。侬要不这样答应我,我娘仨绝不吃这馄饨!"</h3><h3> 看到我母亲态度这般决绝,白发婆婆无奈地说:"大姐,侬性子真犟,就依侬吧!"</h3><h3> 四碗馄饨端上来了。先是一股葱花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立刻馋得我咕嘟咕嘟直咽口涎水,接着,一只盛满馄饨的高脚粗瓷碗放在我的面前,碗面上浮着十来只粉嘟嘟、状如蝴蝶结般的馄饨和一撮翠绿的葱末,十分诱人。真像在梦里一样,我亟不可待地拿起调羹勺起一只馄饨放进了嘴里,也不顾及烫嘴,没有咀嚼几下就囫囵吞咽了下去,根本没有品味出馄饨中馅的味道。但那个鲜味,那个香味都是从未体验过的,实在太好吃了!想不到人世间居然有这般美味珍馐!我一只接着一只地急刹呼啦地吃。眨眼功夫,一碗总共十一只馄饨全落进了我的肚子,随即,我又把漂浮着葱花和油珠的汤水咕嘟咕嘟喝了个一干二净。待我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看到白发婆婆和我母亲、二姐的碗里还有一半馄饨呢。我母亲见我吃光了,又眼馋地望着她们,就从自己的碗里勺出两只馄饨放进我的碗里。这下我慢吞吞地吃着,细嚼慢咽地领略着馄饨中那一点一点猪肉馅鲜美的味道。这时,我只觉得寒冷被驱散了,通身暖融融的,心里充满了无比的幸福和满足感。同时,脑海中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待我长大后赚到钱,一定要天天买馄饨吃。</h3><h3> 吃过馄饨后去逛街,母亲抡着空篮子再没有买一样东西,尽管身边的白发婆婆再三劝说:"大姐,侬看中什么买好了,钱我先给侬填上。"</h3><h3> 待我成年后,无数次地有意识地走进各种小吃店吃馄饨,但怎么吃也找不到幼年第一次吃馄饨时的那种鲜美的味道了。</h3> <h3> 三、 棒 冰</h3><h3> </h3><h3> 一个盛夏的的正午,太阳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树上的知了烦人的鼓噪声把人惹得更为燥热难耐。在生产队劳累了一上午的母亲,吃过中饭后,她把草席铺在堂前地上准备在出工前打一个盹。我则光在身子坐在大门门槛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几只蚂蚁在打架。</h3><h3> 忽然,从外边传来了买棒冰的高声叫卖声:"棒冰,棒冰!三分钱一根的棒冰要哇!"边喊还边响起了木块敲击木箱的"噗噗噗"声。我立刻撒腿跑出门去,循声寻觅到靠近荷花池北端路上,只见一戴着大草帽的中年外地男人,把一部老旧的自行车支在身边,自行车上驮着一只装棒冰的大木箱子,三三两两的村民和小孩子已聚在他的周围。这名男人一边出售棒冰,一边大声吆喝。几个家境好一点的大孩子买了棒冰后,剥下裹在棒冰上的纸片,然后把棒冰塞进嘴里,当着我的面不断地吮吸、舔舐,还发出"啧啧"的声响并连声说:"棒冰真甜真凉真好吃啊!"从娘胎里生下来后还从未吃过棒冰的我,眼馋得咕咚咕咚直咽口涎水。</h3><h3> 我转身跑回家,吵醒了睡着的母亲,哭喊着要买棒冰吃。母亲睡眼惺忪地说:"哪有钱买啊!侬这个小人真不懂事,棒冰跟吃天落水有啥两样?侬口渴了去喝一碗天落水就好了。""棒冰是甜的!我要买棒冰吃!"我拉着母亲的手,扭股糖似地缠着不肯罢休。母亲没有理睬我,继续侧身睡觉。一会儿,外边又传来了"棒冰马上卖完了,要想买的快来买!"的呼喊声。我又急切地往外跑到卖棒冰的人跟前,只见买棒冰的男人用草帽扇着身子,高声吼道:"最后还有两根棒冰,削价处理,每根只要两分钱。想买的赶快!"我心急如焚,赶紧又跑回家。</h3><h3> "姆嬷,棒冰只剩最后两根了,两分钱一根,不买来不及了!"我边说边抹着眼泪。看我这副可怜相,母亲无奈地坐起身,犹豫再三地从裤兜里摸出一方折叠成豆腐块一样的粗线手帕,一层一层打开后,从里面摸索出两个一分头递给我。刹时,我破涕为笑,手中紧握着两分钱,一路兴奋地跳跃着去买棒冰。</h3><h3> 木箱子里只剩下最后一根棒冰,但这根棒冰已经像蒸熟了的茄子软不拉耷了。卖棒冰的人分明是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把棒冰从箱子里捧出来的,并叫我把两只小手合起来接住。落入我两只手中的棒冰很快成了一滩浆糊,那花掉的冰水凉丝丝地从我的指缝间宛如雨点似地滴滴答答往下落。卖棒冰的汉子对我高声喊道:"棒冰花掉了,小孩子侬赶紧吃啊!"</h3><h3> 可我舍不得吃一口,心存着和母亲一起吃这根棒冰的美好念头,两只小手掬着花掉了的棒冰,顶着烈日往家赶。</h3><h3> 到家后,我把两只手递到母亲的嘴边:"姆嬷,棒冰买来了,侬先吃!"其实,这时,我两只小手里除了包裹棒冰的纸片与一根小木棍,还只剩一点点冰水了。我母亲急切地说:"侬个小鬼头,哪还有棒冰啊?还不快把手心中的冰水喝掉!"我顺从地低头在自己合着的两只手中吮吸到仅剩的一点冰水,虽则只有一点点,但足以品尝到了棒冰的凉意与沁人心脾的甜味,太好吃了!可是手里已经没剩什么了。美好的感受稍纵即逝,我心有不甘地反复舔舐自己的两只脏兮兮小手。在买时,我还想象着像那些大孩子一样,手拿着棒冰的棍子,把棒冰塞进嘴里,反复地品尝,反复地吮吸,然后又递到母亲嘴里,娘俩吃个痛快。</h3><h3> 眼见这些希望一下子落空,真是失望之极!当着母亲的面,我"哇"地一声哭出了声,接着是嚎啕大哭,哭声既悲伤又委屈。母亲一把将我紧紧地搂在她的怀里,安抚道:"都是家里太穷的缘故!也是为娘的不好!不让侬早点去买。但娘今朝心里头高兴着呐,看得出我儿子长大后一定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不要哭了!以后再有棒冰来村里卖,娘一定给侬补起。好不好?"哭声变成了抽泣声,泪眼婆娑的我懂事似地对母亲点点头。</h3><h3> 这就是我人生第一次买棒冰吃的难忘经历。</h3> <h3> 四、炒大麦</h3><h3> </h3><h3> 一天,天上飘着雪花,地上冻得像石块一样硬邦邦的,落地的雪片越积越厚。这样的天气,生产队里的矮队长自是难以再安排生产,社员们终于可以歇歇脚了。家里喝过照得清人影的薄粥,我和二姐依偎在母亲身旁,看着母亲一针一线缝补衣服。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位中年妇女,她先是抖落一下身上的积雪,然后说道:"大姐,我今朝想把家里一些小麦和玉米磨成粉,想请侬去帮我牵磨。不知侬有有空?"</h3><h3> "有空的,玉成嫂。"我母亲毫不推辞地答应了。母亲收起针线活,准备跟着玉成嫂走。我和二姐拉着母亲也要跟着去,母亲默许了。</h3><h3> 玉成嫂家在村子的桥后头。玉成嫂家夫妻俩只有两个小孩,家里负担轻,经济条件在生产队里算比较好的。她的家庭成分是中农,说明原先家境也算殷实,这从她家里住着宽敞的楼房可以看出来。走进玉成嫂的家,厅堂的边角放置着一座绍兴地区特有的精致石磨。那时农村中还没有通电,自然就没有电动磨粉机,要想吃面粉就得靠这样的石磨。</h3><h3> 石磨分上下两扇,中间轴心相连接,上下磨齿咬合,下扇固定,上扇可以绕轴转动。上扇边上的中间有一个突出的榫头,一只丁字形的横担一头与榫头相勾连,一头被梁上的绳子吊住,人工牵动横担,石磨就转动起来。上扇有磨眼,磨面的时候,谷物通过磨眼流入磨膛,均匀地分布在四周,被磨成粉末,从夹缝中流入下面的木箱中。一般牵磨要三个人,一个撑舵的,负责装填食物,两个人用双手抓住丁字架的横担,用力牵动石磨。</h3><h3> 这次,只有我母亲一个人抓着横担牵动石磨,而玉成嫂负责装填食物。我和二姐人小,帮不上忙。看得出,我母亲在牵磨时弓着背,两只手一推一拉,显得分外吃力。母亲和玉成嫂边干活,边拉着家常话。这般冷的天,分明看到母亲的清瘦的脸上冒出了一颗颗黄豆粒般的汗珠子。磨了一袋玉米,后又磨了一袋小麦。石磨效率低,到全部磨完,时间已经到了快吃午饭的时候。</h3><h3> 这时,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想必一直在下苦力的母亲肯定肚子更加饿了。</h3><h3> 磨完要回家了。这时,玉成嫂拿出了两升罗的大麦递给母亲,说:"大姐,辛苦侬了,这些大麦送给侬。"这是母亲一上午牵磨的报酬。母亲象征性地推却了几下,最后还是收下了。</h3><h3> 回到家,母亲洗菜淘米准备烧菜粥。我在一旁哭哭啼啼地说:"姆嬷,我肚子饿!要吃东西。"母亲搓搓手,在灶间转了一圈,缸缸甏甏里都空空如也,家里寻不出现成能吃的东西。突然,母亲好像想到了什么,她到堂前把玉成嫂送的用袋子装着的大麦拎进了灶间,然后在灶膛里点起了柴火,待铁镬烧的冒烟时,把口袋中一半的大麦倒进了镬里,接着用铁铲一下一下地炒着。很快,一股很好闻的香味四处弥漫开来。</h3><h3> 不久,大麦就炒好了,看上去黄焦焦、香喷喷的。其实,炒大麦是中看不中吃的。因为大麦外壳厚实,肉质粗糙,常人一般难以入口,如今只能做饲料,用于喂猪喂鸡鸭。但那时的我们兄弟姐妹看到炒大麦,好似看到了山珍海味,大把地抓在手中往嘴里塞,恰如鸭子吃食,还未待嚼透,急急地往肚里咽。饥肠辘辘,这炒大麦吃起来就感觉既香又有味道。看到我们吃得如此有味,母亲瘦削的脸上绽出了笑容,大概她觉得今朝一上午的辛勤付出很值得。</h3><h3> 过了几天后,在我的催促声中,还有一半的大麦也被母亲炒掉解了我们的馋。有了炒麦子吃,感觉这冰天雪地的寒冻也不觉得严厉了。我真希望天天有这样的零食炒大麦吃。当吃光了炒大麦,我多么盼望着母亲又有出去给别人牵磨的机会,但在这慢慢的寒冬中,这种机会再未出现。</h3> <h3> </h3><h3> 忆苦思甜、饮水思源。改革开放迎来了四十周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天天过着好日子的我们,不应该忘记改革开放前农村的艰难生活,更不应该忘记一代伟人邓小平以及他所倡导的改革开放的伟大创举!如此,我们才能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从而坚定信念,勠力同心,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乘胜前进,尽快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