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题记:穿岩孔,是故乡渭溪的一地名,位于渭溪、枫溪两溪交汇处,原本名不见经传,自从上世纪70年代在那里架通了一座石拱桥,便成了渭溪人心中的一个地标。原谅我的不专业,不能准确地描述穿岩孔和穿岩孔的那座桥,我只是用笨拙的笔、赤诚的心诉说着越来越浓的乡愁,穿岩孔,那里有座故乡的桥!</h3> <h3> 渭溪人都习惯把穿岩孔那座石拱桥叫穿岩孔大桥,其实一点都不大,拱桥跨度也就只有30几米,宽度不足10 米,之所以叫大桥,想必是当年封闭、落后,眼界不开阔,与在小溪、小沟用几根树木架起的桥相比,那就显得大了。</h3><div> 架桥那时,我还小,应该是4、5岁的样子。当时,大人们都觉得架那么大一座桥是件新奇的大事,所以一点也不意外我懵懵懂懂的开心。有一天,跟着村子比我大不了几岁的伙伴,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来到施工现场看热闹。小时的空间,也就仅限于村子里的田田坎坎、房前屋后,哪见过施工现场那么大架势。只见施工人员哟嗨哟嗨搬抬木头、叮叮当当地开凿石壁,热火朝天......这应该是我与穿岩孔的第一次接触,尽管小时的记忆朦朦胧胧,但印记了一些清晰的细节,从那以后,我知道了马钉,知道了探照灯,更知道了穿岩孔的外面,还有一个好大好大的世界!</div> <h3> 穿岩孔大桥只有一个弧拱,桥高有30多米,渭溪、枫溪两道山溪就在桥下交汇。两道山溪蜿蜿蜒蜒。渭溪我是很熟悉的,过穿岩孔大桥,依溪而上,沿途经过岩湾、乌头咀、徐家、钟家、高山坡、换溪坡、张家佬、谢家、颜家、梅家......我是在工作以后才真正接触枫溪的,原来只知道住在枫溪那边的人“佤乡”,把“吃饭”叫rou mang,把“上面”叫ga da,把“下面”叫dou da,因为开展家访的缘故,开始走进枫溪那道溪、那片山、那些被大山包围着的村庄。沿枫溪而上,沿途经过亮岩、赤竹溪、棋楠、唐家湾、大枫溪......在枯水季节,溪水清澈,潺潺而流,山溪卵石裸露在溪中,大大小小,形形色色,一层一层地堆垒,默然见证着一溪一水的沧桑岁月。穿岩孔大桥两头是陡峭的石壁,当年建桥时开凿痕迹仍然清晰可见。如果不经开凿石壁,山溪是狭窄的,可以想像山洪暴发,溪水猛涨时,裹挟着泥石、枯枝烂木,汹涌而来,撞击着山溪两边的石壁,一年又一年,阻挡在山溪中的岩石被击穿,形成一个泄洪的石孔,也许这就是“穿岩孔”的来历吧。</h3> <h3> 桥通路通车通!家乡的人们在大山里不知被尘封了几百年!在交通不发达的年代,一条溪流、一道山路就成了连接外面世界的通道,闭塞的交通,在阻隔文明的同时,也涵养了渭溪人淳善质朴、勤劳能干和热情好客的禀赋,没通公路的年代,渭溪真的就是一方世外桃源,自给自足,怡然安逸,固然坚守,到现在都还保留着杀年猪、酿米酒、推豆腐、蒸甜酒、打粑粑等风俗。不知道穿岩孔大桥建成通车的那天,有没有举行庆典活动,但我清楚地记得,最先开进渭溪的车辆,是一台手扶拖拉机,远远地,都能听到“突突突......”的声音,几乎是全村所有的人都纷纷涌向公路,等待着“怪物”出现,一看究竟。拖拉机手好像看透了人们的心思,开到大家面前时,把拖拉机停住,很骄傲地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得意挂在脸上,任由大家围着拖拉机,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这“突突突......”的声音从此划开了渭溪沉寂的天空,现代文明悄然而入。</h3> <h3> 渭溪原来是乡,跟张家滩、张家坪、竹园、坳坪和池坪交界。境内山峦重叠、壑谷幽深,山沟溪谷之地,树木茂盛,郁郁葱葱,山水之美绝不亚于现在的借母溪。穿岩孔大桥建成通车后,渭溪便成了木材商的垂涎之地,常德、益阳、怀化等地的木材商蜂拥而来,解放牌、东风牌运输车接踵而至,不到十几年的光景,一片片原始次森林在斧头声中消失殆尽!穿岩孔作为进出渭溪的唯一通道和关口,林业检查站就设在这里,运载树木的车辆都必须在穿岩孔停车接受检查,然后才能通关。检查站的一排平房就建在临溪石壁公路边,一根拦杆横路一挡,那些载满树木的车辆便在公路上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为了尽早放行,那些司机、木材商在那排平房进进出出,忙着疏通、打点,办好通关手续的,兴高采烈,脸上的神态焕发有神;如果超载或是手续不齐全、人不熟络,连人带车带货在穿岩孔耗上一两天,是很正常的事,司机、木材商滞留在车上,灰头土脸,一脸沮丧,脾气暴躁的,会跺脚日一句朝天娘,发泄心里的愤懑。那时山里的人如果错过了班车或是省钱想坐便车进城,都会想到穿岩孔,因为如果运气好,碰到好说话的司机,在穿岩孔搭个顺风车是没一点问题的;更有在凉水井读书的学生,在穿岩孔趁着司机不注意,偷偷爬上车,提心吊胆一路,颠簸摇晃一路,“偷渡”到学校。在林业经济兴盛的那个年代,穿岩孔这个弹丸之地,人来车往,红红火火,如今,山上的树木因无序砍伐已所剩无几,穿岩孔昔日的风光荡然不存,那一排平房也已破败不堪,岁月沧桑了穿岩孔的容颜,残桓断壁冷冷清清,当外面的世界开始收获着“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幸福感时,渭溪的人才知道怀念那首“好一脉大山盘得路弯弯,好一弯山路绕到天边边,好一排扁担挑起个日担担,好一群背蒌背得月圆圆”的歌谣,才知道想起“我家就在山里住,五万峰青山做营盘”,五万峰青山翠峦不再叠嶂,留给渭溪人的,是不尽地痛楚!</h3> <h3> 从地理位置上看,穿岩孔正好处于渭溪与张家滩交界之地,往县城方向走,过了穿岩孔,就进入了张家滩的蔡公坪、六都坪,从这个意义上说,穿岩孔是渭溪人心中的地标。在外的游子返乡,只要进入穿岩孔,踏上穿岩孔大桥,就有了回到故乡怀抱的感觉和激动。据说几百年前,穿岩孔附近的村子有个女子被拐卖到了外地,常常思念故乡渭溪,无奈年事已高,行动不便,于是让她的子女回来寻亲,她告诉她的子女,只要在沅陵打听到了穿岩孔,就能找到她的亲人。凭着“穿岩孔”这个线索,她的子女真的找到了她的亲人!后来,渭溪人迎送最亲的人,都是以穿岩孔为接送点,返乡的游子在穿岩孔就能看到日思夜想的亲人,久别的相思,从看到穿岩孔的那一刻,便从心头放下,然后一路牵手,有说有笑;即将远行离别故乡的人,走到穿岩孔,就有种“西出阳关无故人”的不舍与眷念,道别之声还未出,眼眶早已蓄满忧伤的泪水,万般的不舍,终将要化作回头的挥手作别,向那黛青山、那道溪水,向那模糊在视线尽头的亲人......</h3> <h3> “有本事就到穿岩孔外面去”!这是渭溪老人们时常对年青人的训诫,实际上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没出穿岩孔,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渭溪人,要和睦相处,不能胡作非为,伤了和气;一是勉励年青人要勇于追梦,有所作为,为家乡人争光争气。由此足见“穿岩孔”作为地标,在渭溪人心中的地位和份量。2005年,渭溪乡在行政区划调整中被撤,并入现在的凉水井镇,乡名不见了,但乡情却因“穿岩孔”而维系,在渭溪人眼里,穿岩孔就是一份浓浓的亲情,就是一份割舍不开的乡愁,所有的渭溪人,都在心里给穿岩孔留了一个位置,走出穿岩孔是每一个渭溪人追寻的梦;走进穿岩孔,便是回归故土的踏实,固守家园的安然。</h3><div> 穿岩孔,注定是渭溪人的字符;穿岩孔那座故乡的桥,不仅仅承载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岁月沧桑,更是渭溪人视线的起点,乡愁的原点。</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