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牛

秦山楚水

<h3>  九九归一春露头,但见耕牛遍地走。</h3><div> 自从当兵离开了家乡,我已有近二十年没有见到过春耕时水田里遍地耕牛劳作时的景象。</div> <h3>  在我父亲弥留的最后时间里,匆忙中我回了几趟家乡。那时正值阳春时节,山清水秀、春暖花开,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婉转动听的鸟鸣,葱葱绿意的植被,涓涓流淌的溪流,春的色调多彩而韵味十足。水田里,勤劳的农人们吆喝着,挥舞着手中的皮鞭,套拉着犁耙的水牛,低首迈着沉稳的脚步,伴着“哗啦啦”的水声,泥土翻滚着激起层层浪花,农人、耕牛、水田浑然一体,春耕的场面勾勒出一幅天然的画卷。偶尔斜过几行欢快的大雁,绿水青山间显现出一派生机盎然。四季交替,生命不息,水田里依旧重复着千百年来辛勤劳作的景象,然而,套犁耕作的水牛却一桩接替着一桩,延续着它们生命的意义。</h3> <h3>  我的家乡在鄂西北,坐落于大别山的余脉,青山巍峨,绿水环抱,雨量充沛,在山的尽头淤积起了千万亩珍贵的水田,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自古以来,良田与耕牛便是国家社稷之根本,是劳动人民安居乐业的象征,演绎着“水”与“舟”之间惊心动魄的古老故事,耕牛与良田是天然的一体。听老辈们讲,水牛喜水,力气大,耐性好,性情温和,经历了千百年的顺化,已是家乡农忙时的好劳力。 </h3><h3> 在生产队时期,水牛属于集体财产,农忙时由生产队统一计划使用,能够用人力完成的农活绝不使用水牛出工,闲时还有专人饲养,简直比壮劳力都金贵。上世纪八十年代,家乡实行包产到户,按人头均分田地,劳动工具私有或几户共有,水牛因数量较少,分配后仍然是几户人家共同拥有的财产。<br></h3> <h3>  农户轮流圈养水牛。春夏两季,水草肥美,在田埂子上,在河道里,总能见到慵懒悠哉的水牛,拴牛绳斜搭在牛背上,水牛贪婪地啃食着青草。偶尔,水牛靠近到稻田旁,歪嘴绞了一大口稻苗,牧牛人怒喝着小跑上去,“瞎乞(吃),打死啊!”牛是有灵性的,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嗔怒着的主人,然后乖乖地低垂下脑袋,背向着稻田,继续啃食着青草,离稻田越来越远。秋冬两季,水牛圈在牛栏里或粪荡边,早晚要吃两捆稻草,还要牵到水塘边饮三次水。父亲告诉我,水牛平时饲养不好,到农忙时就会使不上劲,而耽误耕种的最佳时间。</h3><div> 孩提时放牛的往事仍然记忆犹新。暑假时,放牛是孩子们的主要任务。每天早饭后,装上一小袋子米,牵上牛绳拉扯着水牛,混到牧牛队伍里,沿着进山的羊肠小道,一路上欢唱着童瑶,向着深山里的大冲走去。带我们进山的是村子里的一个鳏寡老人,无儿无女,是个哑巴。当我们到达了深山里的冲沟,哑巴帮我们把拴牛绳缠到牛角上,脱去了缰线的水牛,无拘无束地朝着冲沟深处跑去。哑巴“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开始向我们安排工作,我们把带来的米收集到一起,便开始忙碌起来,收拾看山的石屋,打水,清洗锅台,捡拾柴火,采摘野菜。山泉做的饭菜格外香甜可口,奔波在外十几载,我还时常追忆起那股熟悉的味道而打开了味蕾,令人回味无穷。夕阳西下,水牛侧卧在河道的水堰里,懒洋洋的,仰起头,嘴巴咀嚼着,回食着满胃的青草。</div> <h3>  父亲告诉过我,他盘犁耕作的手艺是爷爷手把手教会的。爷爷脾气暴躁,每当父亲动作做不到位,他便大动肝火,训斥起父亲。劳者与水牛的默契配合,是需要实践积累的,不经历严格的教导,便不会成长为一名好劳力。当父亲手握起犁头,与耕牛融为一体的时候,他便撑起了一个新家庭的责任。</h3><div> 良田是天,耕牛是地,父辈们便是立于天地之间的顶梁柱。这根顶梁柱不但支撑起了千千万万个家庭,更为重要的是它支撑起了千百年来醇厚的农耕文化。源远流长的农耕文化,影响着一代代农家子弟,孕育出他们淳朴、憨厚、勤劳的品质。</div><div> 耕牛早已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当我刚刚挂起列兵军衔时,老兵班长便教导我,要做一名默默无闻、甘于奉献的好战士,我开始崇敬起耕牛高贵的品质,从此,我一步一个脚印,最终成长为敢于担当的忠诚卫士。</div><div><br></div><div>孙锋 2018年2月1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