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亮光(连载)

东南一叶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010101">第01章 部队那些事</font></h1><h3><font color="#010101"> 鹭城的夜,璀璨得像颗海上的明珠。夜已深了,路上依然是车水马龙,天上的星呀,眨着眼,恨不得落到人间,也来凑个热闹。</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坐在30层的高楼露台,如浮在半空,看着天下。喧嚣似有似无,月光缠了纱。我点着根烟,看着烟圈在夏日的夜风里轻舞飞扬,独享着属于自己的时光。</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或许因为环境,或许,岁月已经老去,这以往的事呀,老是会在这个时候,关不住,毫无预兆的冒出来,总会记起点什么。</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比如,今夜。</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我想起了以前在部队军训的时候那段艰苦的岁月。</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那时很瘦,刚入大学。全校的学生换上军装,一早踏上列车,一直往北开。晃呀,晃呀,欢声笑语,一路对着即将到来的军旅生活的新奇与渴望!</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刚开始的热闹过后,彼此一身军装在身,仪式感十足,看着窗外,碧天苍苍,原野茫茫,竟然有点“古人征战几时回”的悲怆。仿佛我们就要奔赴血雨纷飞的战场,卫国保家!</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斜阳落到天尽头的时候,终于在一个叫“昂昂溪”的地方下了车。那时候,总觉得北方的很多地名取得怪怪的,难道这是南北方的文化差异?整完队,晕呼呼爬上了军用卡车,我们又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一个荒野上的一座大营房,一个带给我故事的地方。据说以前驻扎一个团,因为我们的到来,他们开拔到更北的地方搞野战训练去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第一天晚上,分连分班。我好像是三连八班,很有印象,因为三八对于国人而言,好记。</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我们的班长是一个中原一带的人,听他说,只有那个地方出来的人才是真正的中国人。班长姓巴,显著特征是严肃的时候眉毛在眼珠上,笑的时候,眉毛自动移位,偏到耳边。</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刚到部队,总是强调纪律,看到班长那时刻绷着虎虎的严肃劲,咱也摸不清楚情况,所以我们班10人在第一天晚上分完班后的那几天,没有一个敢笑的。但是,从此我们的班长私下有了一个绰号,老八,班长老八。</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据老八自己说,他是考了多年的落榜生,所以,多少,对我们来说,也算有了比较容易沟通的基础。用他的话说,在他老家,他学历最高,是个文化人。我们呢,好歹,也算个文化人,于是班长老八变成了文人班长老八。</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记得见面的开场白,他抑扬顿挫,说文人与文人之间是最好相处的,事实上,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不是这样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第二天,起床号吹响了,我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响的。后来据我的邻床,江西的老五(哦,忘了交代,我是福建的,我们大学宿舍住八人,恰好,我们八人来自八个省,我们都不说姓名,直接叫省名了,比如,他们叫我小福建)跟我说,文人班长老八是与号声半秒不差的同时推门而进的,大家都起来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点来点去少了一个,他的眉毛竖起来,把站在床前已起来的新兵蛋子(班长老八生气与不生气都这么叫我们的)扒拉开来,看到我还四仰八叉地躺着,跨步到我的床前,一把被子掀开,如雷一声天地开,“毛病”,我此前的声音都没听到,反正印象很深,只听到一个高了八个音调的“病”字,还有颤音和混响。我条件反射一骨碌就蹦起来,脑袋“砰”的一声撞到上铺的床板,不说眼冒金星,反正是彻底醒了。只是第二天的队列训练总觉得是晃悠悠的。</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那时大家就对文人班长老八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印象。反正我们班十人,自此以后,从来没人以文人自居,文人班长老八这种判若两人的实际行为不是文人作派。</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得多举几个例子。</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印象最深的是文人班长老八的“扔被子”。</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当过兵的人都清楚,当兵的第一课免不了叠豆腐块,就是把自己的被子叠得横平竖直、方方块块。我乃赤农出身,从山沟沟一不小心考上大学,没见过火车,可是一上火车却坐了三天三夜,迷迷糊糊从伟大祖国的南方前哨跑到北国边关,思想本已混沌,一时适应不了三千里路云和月的变化。</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另外,本来以前就没盖过什么好被子,看到发到手上绿色的、薄薄的、带着点温暖的军被,舍不得把它硬邦邦的生拉硬折。被子虽薄,但是里面绝对没有后来才有的黑心棉,所以,我更加的呵护。</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也正因为这样,反正我的被子是永远叠不好,用文人班长老八的话讲我拖后腿,严重地讲,我是一颗老鼠屎。因为,叠被子,班与班,连与连之间是要比赛的,因为我的存在,文人班长老八断言我们班没法拿第一。</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听了这些呀,那时的心,一是觉得文人班长老八太不理解贫下中农对于忽然得到的自己一直渴望得到的东西的那份感情了,我珍惜呀。二呢,我之性格本是大局为重的,一时又觉得无比对不起集体,对不起战友,对不起恨铁不成钢的文人班长老八。也就在文人班长老八眯着眼睛,眉毛偏中下,嘴里蹦出我是一颗老鼠屎的时候,我下定决心,当好兵,叠好被!</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恰在此时,天地一声响,风声雨声雷声铺天盖地而来,难道天都为我感动?心里难免有点热泪盈眶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忽然间,文人班长老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跃而起,蹦到我的床边,拿起我的被子,以投手榴弹的姿势,对准窗户。天哪,我心爱的被子,饱含贫下中农浓浓深情的被子,像一片叶子,飘飘荡荡,伴着雨点,飘然落地。</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所有人都呆了!我相信,文人班长老八在扔的那一刻他肯定也有点接受不了自己的一时冲动(反正,后来文人班长老八在一次拉练中途休息的时候,我给他一颗烟抽的时候,他满怀真情地表达过歉意,印证了我那时的猜想),也呆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在所有人还没醒来的时候,我醒了,立马跑下楼,跪在我心爱的被子旁边,任凭风吹雨打。那时就是想,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可以想想,精心呵护的被子,竟然被糟蹋成这样。那时的心情,年轻气盛,我相信,如果边上有一支枪,我真的会拿起枪打恶霸去。</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我那时肯定有这个念头,因为我脑子中闪过枪的样子,相信,那时我的眼神也不对。据江西老五讲,我跪在被子边,扭转头朝着文人班长老八站的窗口足足盯了十分钟。我也很奇怪,雨那么大,雨水怎么不会跑进我的眼睛呢?以至于后来回到南方参加工作后,每次唱起闽南语“雨水我问你”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时的样子。</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我基本忘记自己在雨水里呆了多久。因为,江西老五后来跟我说,他拿着伞给我遮雨,也给我说了很多劝说的话,我基本没印象。只是,记得,那时我把被子在雨水里拉平整好,再一折一折的叠成豆腐块,也怪了,那天被子的也挺懂得我的心情,服服帖帖地被我叠成豆腐块。</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当我平端着,极其庄严地抱上楼的时候,文人班长老八皮笑肉不笑高度赞扬说是我班建班以来叠得最好的被子(文人班长老八绝对心理也不好受,那时我们班才成立第三天,叠被子才第二天,还说建班以来)。反正,我是没什么印象,只是觉得那时心里非常平静,还有就是文人班长老八因为皮笑肉不笑而跑到两边的眉毛。</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后来据文人班长老八说那时我的眼神很让他发毛,那不是眼神,那是一把刀!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战场上那个眼光!也就此事,我突然好像悟到了什么。</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多年以后,我和文人班长老八又见面的时候,还特别感谢他,那时,我醒了!我知道,什么是团队荣誉、担当与责任!还有,就是自我的韧性!</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还有一个实例,文人班长老八曰“练胆儿”。</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有到过北方的人大抵知道,一望无际的平原,没有山,有很多站得笔直的白桦树。</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某天,吃过晚饭,学习完,文人班长老八跑到宿舍,说唠嗑。</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讲着讲着,讲到他的故事。大抵是这样,话说他在老家有个女朋友,跟他隔一座乱葬岗,乱葬岗上是满山的竹林。每次他翻山去他女友家的时候,都要带一把菜刀别在腰上。</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为什么呢?他说每次晚上回来翻过乱葬岗的时候呀,阴风阵阵,瘆得慌,地上忽明忽暗的鬼火,咋眼抬头一看,只见竹林里飘着一个穿红衣服的漂亮的女人在林间飘呀,也没有声音,反正就是飘来飘去,喊一声,听不见,喊两声,还是听不见。</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他呀,血气方刚,权作英雄,拔出菜刀,猛然断喝,哪里妖孽,忽然呀,那个红衣女郎朝他飘来,他挥刀猛砍,只见血呀,如雾如雨,喷满了他全身,但是人不见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故事就到这边了。然后,他大喊一声,紧急集合,把大家从故事里拉回来,说要练胆,安排两个人到营部门口站岗,我们说,不是有站岗的吗?他眼睛瞪得牛眼大,“毛病,龟孙,谁让说话了”!眉毛已经转到太阳穴去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没办法呀,大家听完故事还是有点瘆得慌的,立正也是腿嘚瑟,不敢与他对视,就怕看上自己。他得意地踱了两步,喊着小福建、小广西,你们俩上,我们能有什么意见呢?只能战战兢兢跟着班上老八走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走到营房门口,班长老八牛哄哄地对原来站岗值班的两个同学中的哨长说,今晚有紧急情况,再给你们配双岗,说完扭头就走。</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我和小广西两个人目瞪瞪的,一人站一边,尽管腿还有点软,但是那时年少呀,想到为首长,为那么多兵站岗,自豪感和英雄气概油然而起,抬头挺胸,气入丹田,那个严肃劲呀,忘了刚才那瘆得慌的红衣女郎。</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没站到10分钟,小广西嘀咕了一下,眼睛瞅着远处的白桦林。突然,他唤我一声:</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小福建,你看你看,那个白桦林树梢是不是有点红色的东西”。</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我眨眼一看,“没有呀”,还笑着跟小广西说,你是多想,怕了吧。</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但自己还是忍不住侧身看了一眼,白桦林在北方的夜里,风吹过,那是哗哗响呀,就在收回眼神的一刹那,还真似看到一件红色的纱衣在树梢飘。</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闭眼,睁眼,又没有,再睁眼闭眼,又出现了。忍不住,我说:“小广西,你看到了吗?在飘”。小广西瞪着小眼睛,盯着树梢看,他竟然也说看到了。先前那两位站岗的同学,刚开始笑我们神经病,没有当兵的样,后来我们越说,他们也忍不住盯着树梢看,越看越觉得真是有呀,红色的衣服在树梢荡来荡去。那个怕呀,竟然四个人也怕。</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好在我们是两小时一班的,下岗回来,先前那两位同学说,明早一定去看看,究竟是什么。第二天早上,出操结束,我们四人跑去看,树还是那个树,哪里红色的衣服呀!</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班长老八在后面笑着说,“毛病,龟孙,哪有呀,那是故意练你们胆的”。过几年,我们再见面,谈起这事时,他说,他刚入伍的时候,老班长也是给他这么练胆的。</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上述两个实例,看的出我们这个文人班长老八,也不那么文人吧,虽然落榜,跟文人的套路还是有差距的。</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但是,随时军训的深入,我们大家还是慢慢被文人老八“收编”了,收了心。特别是我,我总感觉他身上有很多的自以为相似的影子,他身上总有一种特质吸引着我。</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于是,在后来的军训的日子,我们有了更多的沟通和交流,很投缘。在班里,应该是我和他接触得最多。以至于班里的同学戏称我是老八的“红人”。</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转眼,三个月的军训完了,我们也要离开这个给我们毅力、耐性、勇敢、韧性的“革命集体”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离开的那天晚上,大家都喝酒了,写留言,唱歌,唱得眼泪纵横。那个时候,才真正感受到部队真是个大熔炉,战友情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情谊。</font></h3><h3><font color="#010101">那天晚上,我那文人班长老八给我们朗诵了一首诗:</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我们从五湖四海来,</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缘来,缘聚。</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今天,</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我们又有了新的起点,</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于你,于我,</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生命中多了一个永恒。</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再见不知何日,</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相遇不知何年。</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干了这杯酒,</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将永远喝入血脉,</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转角遇见,</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依然如今日相联。</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再见了,我的兄弟,</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一路珍重。</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朗诵完,我们的文人班长老八,嚎啕大哭,与我们每一个人一一相拥,一一叮嘱,如兄长,如长辈,那时候呀,虽然年轻,但是眼泪都是老的,止不住,流满了大家眼前的酒杯。</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那时候,我觉得,我们的班长老八,真是文人。</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第二天,部队首长从师部组织了其他部队到我们营房大广场,敲锣打鼓,红旗招展,把我们送上了绿皮火车,但是我们的文人班长老八没来。</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多年以后,才知道,我们走的那天,他退伍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回想起来,那天,我对失落和悲伤第一次有了深刻地体会。</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br></b></font></h3> <h3> 继续免费阅读请点击<a href="http://m.yuedu.163.com/source/0d95558e4a5a4077a8dd1ea68db76bb1_4?level2=&amp;operation=index&amp;tab=&amp;from=singlemessage" target="_blank" class="link"><span class="iconfont icon-iconfontlink">&nbsp;《岁月的亮光》</a></h3><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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