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突然真切地想念童年时家乡雨后的杏花了。</h3> <h3> 小时候,一直非常质疑甚至反感"鸟语花香"这个词,觉得有趋炎附势之嫌。在我记忆里,春天,风是料峭的,树是光秃的,山是荒凉的,只有留守的麻雀和喜鹊偶尔聒噪。</h3><h3> 可是,所有的书对春天的描写都极尽溢美之词,比如春暖花开,比如姹紫嫣红,比如花团锦簇……总之,"万紫千红总是春"。</h3><h3> 花在哪?一朵花都没有还夸得有鼻子有眼,不过是人云亦云!所以,春天里,我通常特别邪劲,心里对文人墨客们是“自己瞅瞅吧,春天是个什么死样儿,谁没个吊数”的不屑一顾。</h3><div><br></div><div> 这样坚硬的状态,在见到杏花的一刹那,就全柔和了。</div> <h3> 春天,淅沥沥的小雨之后,空气里是特有的泥土气息。说"特有",是有别于其他任何季节任何时候的雨后的味道,这味道,如同一双亲切的手,温柔地轻轻地拍一拍我的脸蛋,让我安静下来,对我说:这次不骗你,春天,真的给你带来了。</h3> <h3> 雨经常不大,仅仅够将树叶滴答得清亮,树干都湿不过来。杏花,就在这样有些寒酸的迎接仪式中登场了,不卑不亢,不愠不喜,一朵,两朵……从干枯的枝条里冒出骨朵,开出整朵整朵的花。我欣喜,简直喜出望外,有时恨不得问:这样萧条这样寒冷,会后悔的吧,你们确定来对时候了吗?</h3> <h3> 春雨渐渐充足,于是在某个清晨的雨后,杏花沐着雨露,热闹地开满枝头。杏树,有的独自站在路边不言不语,有的从谁家的院墙上探头探脑,有的年岁已高却仍老当益壮……</h3><div><br></div><div> 杏树的树干在雨后会淌出汁液,淌多了就会结成琥珀一样的团块,我们会拿木棍或小刀,将汁液取下,用一个小塑料瓶子装好,拿它当胶水。那时,一般不会奢侈到花钱买胶水,于是,谁家有杏树,就像占有一处矿藏一样,而到谁家的杏树上剐点汁液,若是没有光明正大通报主人,就如同做贼一般。</div> <h3> 我非常喜欢的一个男孩子,家门口就有一棵年岁久远的杏树。那时,我应该是情窦初开了吧,即使只是从树下走过,心儿也会乱跳一气,甜蜜慌张——我也很多次,为了"经过",在心里编了一辈子都用不完的故事。至今都不知道,我一次又一次的"经过",他可曾见过一次,仿佛,我的甜蜜,只为收获经过时刻骨的慌乱。那短短的数秒,我如同被弓弦惊到的小鸟,兀自雀跃。</h3><div><br></div><div> 我也取过男孩子家杏树上的汁液。那棵树那么老,满树干的沟沟壑壑,积攒下的琥珀凝块就格外多,而粘度最好的就是那些琥珀凝块。满眼的质量上乘的树油,对于一个只为取到天然的免费胶水的孩子来说,不亚于满眼的金子——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损坏的课本、作业本就都有修复的着落了。而我,心里更会暗自羞赧又欢喜,仿佛把他也一起装瓶带走了。</div> <h3> 记不得从何时起,再也没有机会去看杏花春雨,总是在意识到春天来临时,看到一地落英,徒留人去楼空的悲戚。反倒是,真的见到了"姹紫嫣红"的春天,各种花热闹得如同赶大集一样,熙熙攘攘开在枝头。</h3><div><br></div><div> 小时候,特别想知道,万紫千红的春天到底是什么样,一定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美丽吧。如今,各种花早已被算计好开放的时节,栽种在恰当的位置,即使没有雨,也会开得花枝乱颤,果真的鸟语花香。</div> <h3> 只是,越发地想念童年的杏花。那个宁静的寂寥的小山村,到处光秃秃的春天,雨后清新的早晨,开得坦荡的杏花。很多美好,如童年一般,回不去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