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乡下的老院坐落在村庄高处视野开阔之地,正北三间主屋,侧西两间偏厅,都是土坯瓦房,院落算的宽敞,光照很是充足。门前栽种四季常青竹,据小时候观察,当年新发的竹子略微粗壮,越是陈年旧竹,杆茎越细。每年到了秋天,父亲会砍掉一些多余的竹子,以免它生长的太快,占据了原本用来架玉米的空地。 </h3><div> 说到搭玉米架,那是一种家家户户都具有的最基本劳动技能,玉米架搭的一定要结实耐用,否则架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祖父总是用脚步来回在地下丈量好尺寸,拿铁锹刨四个坑,把四根挑好的檩木斜栽起来,互相交叉搭成“丫”字状,稳稳的扎好,在“丫”上面搭上一根横状的檩木,再找两根结实的木头竖起来支撑着,横状的木头上垂下来一根根略粗的铁丝条,等待着新剥的玉米上架。</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div> 春种秋收,庄稼人的四季像日头底下晒伤的紫膛色脸孔,见天得不了半点清闲,这时候秋玉米已经笑呵呵地站在田里了,容不得你有什么耽误。祖父套好架子车,栓上牲口,整整齐齐的带上农具,催促一家人早早的出发了。成熟的玉米略带半绿的外皮,有的垂下来,有的直挺挺长在玉米杆上,露出外面的红缨缨的玉米须,这时候略微干枯,藏在玉米皮里面的一部分多是黄绿色。父亲带领着我们,对于干惯了农活的孩子们,是不必去专门吩咐。玉米地有些湿闷,走在株行间,磕过来碰过去,寸宽长的玉米叶子很硬,边缘锋利,最是能划伤皮肤,新摘的玉米棒子很沉,用背篓一筐筐背到地边,来回往返,肩膀勒的生疼。祖父忙着剁下空的玉米杆,一堆堆码在地边,等待晒干了,拉回家烧柴。留在地里的半截玉米茬,是孩子们的最爱,用牙齿扯掉玉米秆小节上的硬皮,咔嚓,咔嚓,咬下玉米秆穰,吸出甜甜的汁水。有时候不小心绊倒了,自己不声不响的爬起来继续,农村里不养闲人,每个人仿佛都是天生的土地的孩子。</div><div> 等到玉米拉回了家,就要尽快的剥玉米上架了,否则久了会发霉烂掉,一家人很快忙活起来,半夜看电视剥玉米也是常有的,有时候下雨,在雨棚里听着雨点落地的声音,混合着玉米的潮湿味道,那是一种再也体会不到的少年时光了。这时候父亲一贯的让我们请来盲爷爷,盲爷爷还没进院,老远就能听到他拐杖上铃铛的响声。盲爷爷是本家的亲房,无儿无女,算是五保户,我最喜欢他边剥玉米边讲故事,高兴的时候会吼几句秦腔,我问过他为什么眼睛看不见了,不记得有没有告诉我,只记得爷爷说他只能感觉到一点点微弱的光。</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div> 玉米剥掉外层的绿衣,留下里面几片叶子,三、四个玉米棒的叶子纽缠捆在一起,紧紧地绕在铁丝上,再把玉米搭上去压好。一层一层挂起来,就成了好看的玉米架。这样的玉米串之间留有光照缝隙,玉米不容易发潮,便于干透。要说谁家的收成好,你就看那家家户户院子里的玉米架吧,十几串或更多金灿灿的挂在架上,屋檐下,树叉上,或者晾晒在廊檐下,忘了当初锄头汗水的辛苦,农民人的甘甜,全在这粒粒幸福中了。 到了冬天,若是一夜大雪,晨起推门,房梁,树枝,院子,处处落满雪花,玉米架覆在白雪之下,偶有麻雀啄食,雪竹弯道,的确是二十多年前的景象了。</div><div> 祖父和盲爷爷走了很多年了,如今难得再见到乡间的玉米架了。如果没有经历过饥饿的恐慌,如果没有经历过贫穷的滋味,也许永远也体会不到粮满仓的简单的知足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