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飞扬的马尾辫，那些腾空的步伐 -- 2018年长岛破冰国际马拉松

Thomas

于珈著

2018年1月28日 星期天 雨

地点 ： 长岛艾森豪威尔公园

距离 ： 13.1哩

时间 ： 1小时38分（9:00AM-10:38AM）

今天跑得欢啊！

尽管我知道我们岚山的口号是"搞大，搞大，搞大"，但想不到我们能把这么一个不到三百人的小比赛搞得这么大，这么欢。

几个星期前，军长在群里问谁有兴趣参加这么一个比赛，我一看，心想这不就是去年珊妹子在群里问过的嘛，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时间，同一个赛事，去年称为"庆祝新总统加冕马拉松"，听到这名称，我气不打一处来，庆祝你的头呀。今年，旧酒装新瓶，改头换面，"长岛破冰国标马拉松"，不仅"国际"，还"破冰"，寒冬腊月，天寒地冻，作一位破冰勇士是一件多么酷的事情。我于是积极响应，跑个半程没问题。

我虽然响应，群里却没多大动静。群主受伤，队长受伤，监工受伤，腾达受伤，CT大哥受伤，皮皮在南极跟企鹅玩，君然要去迈阿密晒太阳顺便牵一匹马，万队嫌半马太短全马太长，小燕子和查美人还在冬眠，其他人都装作不存在。可谓溃不成军，似乎只有军长带着我小兵一个。

扭转乾坤的功劳归谁呢？监工的威逼利诱和群主的亲自出马！他们俩呼风唤雨，我还没反应过来，群里已经响起我们一贯的口号，"搞大，搞大，搞大"。到昨天中午报名截止时间，我们有十个人报半程，四个人报全程，还有个五人啦啦队，包括正在养伤的队长扛着大炮来当职业摄影师。

这里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昨天半路杀出个海伦陈，唯一的远道新泽西人，报了她的处女全马。我实在很佩服她的魄力。半马可以随便玩玩，说上就上，全马对我来说还是个很可怕的东西，鼓足勇气也不敢轻易碰。没想到她说是受老狐的影响，老狐前两天在朋友圈发了一首英文旧诗以及他自己的汉译。老狐是武汉大学中文系高材生，文字功底深厚。三十年前，当我还在焦头烂额应付语文老师的命题作文的时候，老狐已经把一首英文诗翻译得美轮美奂，信达雅俱全。

"我不会再将许多事放在心上"

"我会去惹更多的麻烦，不再过沉闷的生活"

这两句是海伦陈引的。哈哈，原来是受老狐的怂恿，要惹更多的麻烦。同时，这次也是老狐的处女半马。我们拭目以待两位给自己惹麻烦的人，有了麻烦生活当然不会沉闷。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早上醒来，果然在下雨。还好气温高，快五十度，破冰之勇是用不上了。

监工以处女座和A型血的双重认真态度，加上地主之便，早早就勘探好地形，给大家画出指示图。今天早上，我们还没出门，他已经在现场扎好防雨帐篷，占好停车位。

我们的人陆续到齐。随着人的到来，帐篷里东西越堆越多，几箱佳得乐，几箱水，热咖啡，香贝哥，香蕉，橘子，香槟，蛋糕，群主的一大袋茶叶蛋和一大锅红米粥，大厨莉莉的两大盘烤年糕和两大盒炒面。天，别说半马全马，即便几个超马，也够得吃了。我发现，我们岚山每次搞大，搞的最大的就是吃，不愧老祖宗说过的"民以食为天"。

停车场有些车，路上稀稀落落几个跑者。离九点开赛只剩二十分钟，技工还在修理起跑点的记时钟，自是没法跟NYRR比，动辄几千上万人的赛事，一切都井井有条。今天的这个赛事，还是七天七大洲七个马拉松的北美指定赛点，估计是因为离肯尼迪机场近，下了飞机就跑，跑完立刻上飞机。据说，今年有二、三十个人参加这项活动。我倒是有兴趣见识见识这帮烧钱的牛人，飞洋越海到一个地方，下飞机跑一个稀稀落落的马拉松，撒腿就奔下一个大洲。即便有巨富买单我也舍不得如此烧钱啊。好不容易到南极洲，一定得跟企鹅多玩几天才划算。

大家都站在起跑线上，分不出谁是来烧钱的，谁是来省钱的。一声枪响，按下手表，大家就都在小雨中出发了，没有音乐，没有唱国歌。

万队报了全马，但说好前半程陪我。去年年底大家一起喝酒，聊起今年的跑步目标，我说我的就是半马PR。想想，今天是个好机会，赛道平，天气不冷不热，有万队陪，可以冲冲PR。如果能够跟明牙医一样，一月份就把一年的目标达到了，接下来十一个月岂不可以次次安心打酱油。说是PR，其实心里想跑进1小时37分，就是比瑞蓓卡的记录稍微快一点点啦，平均配速要7:24，够呛。

腾达说是受伤，刚开始还左右不肯来，昨天最后一刻才报名半马。这会，倏地一下影子就不见了。监工说是腿疼，却还报了全马，这会跟着我和万队一起跑。

刚开始有点挤，但没多久就跑开了。赛道在艾森豪威尔公园内，5.25公里的圈，半马绕四圈，全马八圈。大概为了凑足里数，赛道拐来拐去，来来回回，幸好标示还算清楚。

小雨一直下着，不冷不热又没风，公园里雨雾迷朦，小道湿湿，该是很好的怡情跑的天气，可惜该死的PR野心。万队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甚是怡情。监工跟我并肩而跑。但感觉我们三人都是随性而为的人，不像去年跑布鲁克林半马时，Jerry队长带着配速环，精控到秒。

我是属于超慢热型，头三麦绝对跑不出7:24的配速。第一麦7:46，亏欠了22秒；第二麦7:40，亏欠了16秒。罢了罢了，如此秒秒计较，把跑步的乐趣都算计得没了，还是喜欢去年跑纽马时，不看表，一抹黑跑，跑什么样就什么样。

跑到一个池塘边，这里是全程唯一一处有上下坡，小小的上坡、小小的下坡而已。池塘里弥漫着浓浓的水雾，雨点打在池面，生出一个个小圈圈，宛如一张张小笑脸。对岸跑着的人，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在水一方，诗意而浪漫。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很惬意很幸福。下着小雨的周日清晨，别人在床上用早餐，我在雨雾中跑半马。

赛道曲里拐弯，来来回回，好处就是不时能看到我们岚山友，都穿着超级拉风的队服，红背心蓝袖子，背后印着飘逸的中文"岚"字。我们看到小燕子跟海伦陈跑在一起，皮皮和老狐跑在一起。皮皮这个师傅可真敬业，扔下太太一个人在后面跑，自己一路陪着首半马的徒弟。幸好收的不是女徒弟。

监工选择的大本营的位置，简直棒极了，离起始点也是终点只百来米，来回要经过两次。经过时，我远远看到队长的大炮，赶紧挤出笑容，高举着大拇指，装酷。万队第一圈就要牵手，啊，太早了吧。

如歌很专业地穿着在纽马做义工时发的绿色雨衣，简特地一大早从史坦顿岛远道赶来 （过桥费都不便宜啊），小燕子把她家漂亮的小姑娘也带来了，受疯妈疯朋友的熏陶永不嫌早。群主和莉莉两位大厨自是不必说。强大的啦啦后勤队站成一排，递水、递饮料、递能量胶，让我们享受VIP待遇。岚山实在太温暖了！

第一圈过后，我终于热身了，配速基本维持在7:30以下，并不太吃力，还不错啦，尽管离1小时37分的目标还有差距。万队和监工，时而左左右右，时而前前后后，护驾着我，在这个不到三百人的小赛事中， 也算一大景观吧。

第二圈，第一次经过大本营时，监工递给我一瓶水，我喝了两口，拿在手里跑了一小段，水荡来荡去，很不方便，我便把水递还给监工，让他帮我拿着。第二次经过大本营时，他替我拿了一支高能胶，把口撕开后才递给我。我勉强吞下难咽的胶，监工立刻把一直替我拿着的水递过来。处女座加A型血的双重周到服务，绝不是盖的。

记得去年夏威夷马拉松，一个日本的什么女明星来跑，前后几个大男人护驾。哈哈， 在我们岚山，不是明星，也像明星一样被伺候。

天气不热，我想中途补充这一次应该就够了，太多次被伺候，实在担当不起。跑完第二圈，接下来要不留余地拼老命了。

雨时下时停，地面很多深深浅浅的水洼，监工和万队总是尽量提醒我，还是难免几次踩到，鞋和袜子湿透。配速基本维持在7:25以下，我便没有多余力气干别的。每碰到岚山友，万队跟人击掌拍肩膀，监工大声喊加油，我只有力气看一眼，努力挤个笑容。

有个黑衣男生，从第二圈开始便一直在我们前后不远。这会，我跟监工并肩跑着，万队在前，他在万队边上。突然，看到他跟万队讲话，我猜想他大概也跑全马，跟万队搭讪，可能想后半程拉个伴。没料到他抬起头来，指了指树上，我随着他的手指看去，哇，树枝上栖着好大一头鹰。我的第一反应是，让队长拿着大炮来拍。转念一想，等我跑完找到队长，大概早不记得是哪棵树了，或者鹰早飞走了。监工在边上说，他们牛人跑步还可以东张西望，看鸟，我们只能一门心思跑步。其实，后来从队长的照片里看得出，真正一门心思跑步的只有我，他们两个都是打酱油。

尤其，万队长酱油打得欢啊。第四圈，也是我最后一圈的时候，在池塘边，万队跟另一个陌生人聊得开心，聊在哪里跑步，交换名字，说说笑笑，7:20的配速胜似闲庭信步。我一边顾不上形象大声喘着气，一边在后边欣赏着万队跑步，标准的跑姿，轻松的步伐，真让人羡慕。

最后一圈了，万队几次提出要提速，我已经很卖力了，可速度就是提不上去啊。离开池塘边，一个小小的上坡后，只剩下最后一哩多，此时不提更待何时？老命，拼了。

突然，听到万队对我说，放松点放松点。哈哈，想起李莹姐在纽马冲刺附近给我拍的照片，肩耸着，脸绷着，苦大仇深。这模样大概就是我的经典冲刺表情。我把脸部肌肉放松了几秒钟，想起耸肩绷脸的冲刺照，脸上忍不住有了点笑意。

经过大本营时，已经人去营空，只留下小燕子家小姑娘驻守，大家都去终点等候了。我顿时鸡血满满，跟在两帅哥后面，冲啊。

右手监工，左手万队，后面还杀出个刚跑完的腾达，我们四个人，四件岚山服，高调冲刺！

实在跑得欢啊！

冲线后，我停下来，正准备给监工和万队一人一个尽情的大熊抱，护驾之情，不离不弃之义。一抬头，竟只看到两个"岚"字背影，才恍悟他们的比赛才完成了一半。

1:38:15，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1:37，也是小PR啦。按说今天天时地利人和，这么完美的条件也没有突破，看来我就这个水平了。前不久大家一起吃饭聊天，说起破二神鞋可以提高成绩，也说起减肥减重可以提高成绩。我不禁黯然，体重我没什么可减，神鞋厂家不造我的尺码。I am doomed。没指望了，没指望了。不过，我很快安慰自己，一点点进步也是进步啊，每次进步一点点，许多次后就可以进步许多点。

从我自己的秒秒计较中回过神来，到大本营换上干净暖和的衣服，一种满足感幸福感油然而生。莉莉做的烤年糕实在太好吃了，实在太好吃了！

在我换衣服的当儿，错过了很多冲刺。军长随我之后冲刺了，也是PR。伊娃也冲刺了。查美人也冲刺了，她曾经是省级中短跑冠军，跑姿特优美。小燕子也冲刺了，还跟军长牵手了，算是对去年布朗克斯无情甩军长的补偿，赶巧碰上政委带着孩子来视察工作，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恰当的人物，哈哈。

我正吃着莉莉的烤年糕，看到皮皮和老狐来了，赶紧放下年糕陪他们冲刺。哇，老狐真给力，半年前才开始跑步，首半马跑得如此之好。皮皮师傅也真给力，从头陪到尾。陪完老狐，皮皮赶紧跑回去找太太，把太太护送到终点。雨木才是惊人，元旦那天才第一次跟我们跑步，以前没跑过比赛，大概也没跑过什么长距离，前两天岚山的搞大风把她也吹晕了，也报了半马。今天不肯穿岚山队服，执意要穿着羽绒服跑，（万队还打算光猪跑呢）。结果她跑得很好，看来潜力无穷。

半马的都跑完了，现在目光转向四位全马英雄。万队，啊，万队，护驾我的任务完成后，毫不留情把监工甩了，顾自飞起来。最后几哩都在七分以下的配速，大概陪我慢跑把他憋坏了，可怜的人。3:13:43，轻松完赛，大大的负劈叉，足足的BQ。

监工呢，被万队甩他不在乎，他乐得陪着海伦陈跑。据他说，半马1:38:15也是他的PR，啊？！全马的前半程跑出个半马PR，这岂不是飞蛾扑火的跑法，太让我感动了。他说，跑完半程不久，腿就要抽筋了，可怜的人。

海伦陈，啊，海伦陈。常听人说，要优雅地老去；依我说，更重要的是，要优雅地活着，优雅地跑步，优雅地不老。海伦陈就是如此优雅。看她跑步，步履轻盈，姿态优雅，第一哩如此，第二十哩还是如此，很难想像这是她第一次跑全马。我想她肯定跑得也有艰难，有疲惫，有内心的挣扎，但一切都化解在轻盈和优雅里。

本是监工跟海伦陈并肩跑，某一圈时，只看到海伦陈，不见监工，担心死我了，以为他受大伤了。还好，没多久他就出现了。哈哈，被海伦陈甩了。监工最后以3:39完赛，巨大的正劈叉，远远的没有PR。海伦陈以4:10完成首马，太了不起了！"惹更多的麻烦，不再过沉闷的生活"，惹上了马拉松这个小精灵，将会"麻烦"不断，永不沉闷。海伦，优雅地往前走。

最后的，但不是最慢的，我们的艾琳女神，年纪轻轻，却是我们的超马越野元老，我们没玩过的她都玩过，我们没想过的她也玩过。这两年初为人母，玩的节奏自然慢下来，但也见缝插针，比如今天，就这么不动声色来牵一匹马。

监工自己跑完后，又累又脚疼，我以为他要歇下来，谁知他跑去陪艾琳跑最后一程。两人并肩跑到大本营时，艾琳突然腾飞，六分多的配速，监工再一次被美女甩，哈哈。

队长辛苦一天，在雨中，在长镜头背后，给我们留下珍贵永恒的记载，完美的一天，欢乐的一天。那些飞扬的马尾辫，那些腾空的步子，那些美丽的笑容；那些并肩而行，那些牵手冲线，那些相拥而庆；那些友爱，那些扶持，那些鼓励；那些美食，那些啦啦；那些林中薄雾，那些细雨霏霏；那些拉风的岚山队服，那些朝气的岚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