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年味，渐行渐远

庄稼人

　　一直以来，中国年不次于圣诞节，世界有五分之一的人们在欢度这个盛大节日。传统意义上，从中国农历腊月二十三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是中国年的范围，每一天都赋予不同的意义。所传承的历史之久远，承载的文化之厚重以及节日气氛之浓烈远非圣诞节可譬比。

　　文化是节日的灵魂，中国年是多种文化相互交融、相互影响，成就了这个节日的火热气氛。

　　

　　首先，是农耕文化的传承。中华民族的历史起源于农耕，有别于游牧民族，农耕民族的特点是围绕土地，人口聚居；遵照天地规律收种时节相同。不难想象，在生产能力极不发达的情况下，一群聚居的人们在辛苦劳作共同收获后，自然创造一种共同庆祝的、祭祀方式，在中国古代立法已经成熟的时候，选择冬春交替前后作为重大节日传承下来是历史必然。在现在的新春贺辞仍然有“五谷丰登”、“六畜兴旺”、“风调雨顺”、“年年有余”等字样，这是农耕文化的真实写照。

　　二是各种宗教文化的相互影响。在历史文献中中国年的历史与各类神学教义一并产生，这些思想和文化都不会放过对传统节日的装扮和改造，儒家思想占据统治地位后，对纲常伦理进行了规范，讲究长幼尊卑，强调三纲五常，倡导仁爱礼仪，创造出汉族的宗祠文化，宗祠文化的基本表征就是和睦、孝悌、敬祖。此外，儒、释、道思想对传统神学进行了大致整合，在这个重大节日里，各路神鬼纷纷登场，争享供台。创造了中国年纷乱庞杂的祭拜形式。这些都给过年注入丰富的内容，因此，家族聚会、尊老爱幼、祭神拜鬼、拜谒祝福等演绎出过年的很多规定性动作，人们在这些约定成俗的礼仪中享受过年的乐趣。

　　

　　三是饮食文化的沿革。在大多数人的脑海了，过年和美食是密不可分的。几千年来，中国人始终在与物质匮乏作斗争，物质匮乏的最直接影响就是人们对食品的强烈需求，在中国的所有节日里，主要内容都与食物有关，吃成了节日里最大的享受，用有限的食材制作丰盛精美的食品，中国人在这方面的创造力远远超过世界上任何民族。在人们对过年的企盼中，最直接、最现实的就是对美食的企盼。凡是平时想吃的都尽可能地请上过年的餐桌，中国年的欢乐在胡吃海噻中尽情体现。

　　

　　然而，历史发展到今天，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已经发生根本性转变。农耕经济不再是社会主导经济，因农耕文化形成的年俗早已褪色。人们完全融入现代生活，对自己人生与命运的认知更趋于理性和现实，传统伦理纲常的束缚逐渐解脱，各种形式的祭拜礼仪逐渐简化甚至取消，中国年所蕴含的精神因素所剩无几。通讯和交通的快速发展，使得人与人之间的见面和交流不再受地理距离的限制，人们对聚会团圆兴奋感已经大打折扣。社会生产能力的提高以及农业科技的快速发展，食品供给满足了人们的需求，过年吃什么，平时吃什么，“吃”文化的淡出是对传统年味的最大打击。

　　

　　相反，中国年衍生出来一个最大的负面效应，而且愈演愈烈，那就是人情。中国是人情社会，人情是资源、人情是财富、人情是能力，人情也是最大的债。过年了，人情必须得走，有的在还债，有的在造债。中国年演变成“人情年”、“烧钱年”，有些人积攒了一年的积蓄就是为了过年走人情。人人痛恨却人人摆脱不了，俗不可耐却又无可奈何。人情风如邪灵一样侵入中国人的骨髓，在过年的时候更加肆虐，成为中国年沉重的负担。

　　

　　那么，过年还有什么意思呢？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她最大的意义变成了岁月更替的符号。这是历史的必然，中国社会发展到今天，人们越来越意识到，物质上的满足远远弥补不了精神上的空虚，急需一种信仰来拯救脆弱的社会道德，但这在中国年里找不到足够的内容和资源，因为中国年不是基于信仰产生的，是对功名利禄的祝福与期待中延续的，她太俗了，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超过了她所承载的积极意义。

没有了兴趣，没有了寄托，没有了灵魂，中国年味，渐行渐远。

2015年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