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街之殇

陈智生

<h3>苏州街原貌之一</h3> <h3>苏州街现貌之一</h3> <h3>苏州街现貌之二</h3> <h3>  </h3><div> 近一二月来,苏州街的变样饱受热议。人们深为这段古街的遭遇而惋惜叹息。从互联网与微信上看到热心人撰写的文字和拍摄的新图着实扼腕与震惊:此街已经一文不值甚至有碍观瞻。这段时间,觉得不忍前往探视,就如同不愿见到原来虽然满脸皱纹但气质高雅的老太太,被人强行催化成男妖,或者是某位死于非命的才子佳人一样的心理。何况男妖还有妖娆的一面,而苏州街已变成了男妖的僵尸!已死的才子佳人当然惨不忍睹!尽管如此,作为对苏州街充满感情的当地人,终于还是舍不得这份心,元旦期间硬是进入走一敞,随后以难以言说的感觉,又再接触若干街坊以及外围的一些人,无一对苏州街改变了的样相表示认可,就此觉得还是要说些闲话。</div><div> 达濠的苏州街,原来全长约一百二十米,据说有双向近七十间两层瓦顶柴门铺窗枋统一规格的铺间,虽然经过前些年周边旧城改造而首尾变样或不全,但中间尚存有约七八十米的街段,还保持着原汁原味的古街风貌,是达濠古镇的缩影,并且属于潮汕少有的一处颇具特色的古街遗存。因此,远的二十多年前,近的才几年曾不时被导演选中拍摄电影或电视剧。记得当年的香港电影《衣锦还乡》(又名《八两金》)、近年内地古装电视剧就于此拍摄街景,洪金宝、张艾嘉等著名演员曾于此街演剧入镜。中央电视台2012年摄制播出的《舌尖上的中国•第一季》就有街上姚元裕号师傅制作糖葱薄饼以及街景的镜头。日常每见有游客前来逛街览景。我就曾多次陪同旅外乡亲、学者、著名摄影家参观考察,都有或增添乡愁、或引以历史考据、或景入镜中的效应。区内外的学者高度关注,文人墨客笔下也多有述及。2011年2月,汕头市政协第十一届五次会议期间,学者陈汉初等5位委员提交了《达濠埠应申报为广东省文化古镇》的提案,其中五项主要条件的第三项便是拥有苏州街。就是这么一处极具历史价值的古街,正当大家庆幸躲过前些年在旧城改造中得以留存大部分,各地现又正重视保护历史遗存,像汕头老市区的危旧建筑得以花巨资保育活化的当下,盼望得到有效保护利用的时候,却在这深入‘‘创建文明城市’’风潮中被‘’改造‘’成丑陋不堪的‘‘贫民房’’门面。现在置身这处街段,两边共27间最原汁原味的二百年以上老铺,被惨白的墙壁和异常丑陋的门面所替换,原来那些柴铺门连框及铺窗枋早被当作垃圾废物糟蹋处理掉,铺与铺之间相邻的有些木柱露存十分之二三在外约略可辩,顶上粘着泥灰浆已经干涸的成捆电线胡乱扎于楼沿,多数门坎仅用水泥作不平整的简单批档,连贴片普通石板都没有。使古商铺群变成这般模样其行为的荒唐程度实在没法理喻。实施改造的相关单位,不知是否经过决策论证?怎么可以对一条古色古香且倾注濠人感情的古街随便施行毁容手术?如果是落实上级的指示,便是某个当权的官员脑袋进水脑筋倒路。抑或还有集体研究决定,如是包括实施过程也要相应的时间,哪文化部门怎么就熟视无睹?是当权者听不进意见,还是实施者乱作为?都很值得质问。但不管过程如何,苏州街于此时变成此样,相关人和相关机构绝对是过失!</div><div> 苏州街南北走向,北连赤港西门外蚝镜埕及沿坑的‘‘龙田乡’’和坑西北面的达濠乡,南接镇区的永濠街。达濠古镇旧时并无‘‘市镇’’或‘’濠滨‘’之名,仅是达濠、赤港、青篮‘’三乡‘’由坐山向海墘(濠江边)延伸,临江西北至溪仔尾(现西门头海山妈周围),东南至花汀港,往上至巡司埠,中间街道以东西走向为主,便是渔业、港口、商业贸易的镇区,称达埠。可以看出,未有苏州街之前,镇区止于东南是华美街通青篮桥头,西北直至达濠东城边(东城门不在现在位置)的永濠街。苏州街就是在如同‘‘横线’’的永濠街之上,形象来说好像在‘‘田’’字加了一竖笔划,下看变成‘‘由’’字,上看又成‘‘甲’’字。苏州街当年的建设在古镇布局上有无风水学的考究不得而知,但她是镇区另外延伸的一条街道却是客观明见。这条街铺间大部分正对向,开面一般为3.6米,按现在看也算不小,在古代当属大间铺。街路总宽3.8米,其中两边临铺各留宽55厘米滴水小碄,街心宽2.7米,混凝土浇筑的路面微 凸 ,至小碄边各留宽约10厘米的浅沟排走雨水。据说街路铺筑于清末民国初年,由三位‘‘番客’’(过洋商人)联合出资捐建,所用‘‘红毛灰’’(水泥)原装橄榄桶进口。筑工细致严整,质量上乘,使用逾百年仍然坚固完好。至于更早前的路面情况已经没人知道。各铺中间开门,两侧都有上托铺窗枋的软墙高五六十厘米,每天开市缷下铺窗枋转直驾于软墙之上,一半位于铺内一半位于铺外与小碄齐,便成摆放商品的货架。据街坊说,至解放初,整条苏州街的所有铺间都在做生意,场景甚是繁华。两畔铺户背后皆水,东南畔铺后为‘‘蚝社池’’(古称曾厝池),西北畔铺后是竹排坑。蚝社池不仅长而且宽,面积很大。童年时于冬天晨光下看两位蚝社人一划小船一站船头撤网捕鱼,有开阔浩淼如诗似画的美妙之感。而竹排坑则北收赤港、达濠两乡的山水入海(濠江),南连濠江海水随潮汐而涨落,涨潮时船可从濠江进坑穿过连接永濠街的石桥来到‘‘屏卫永宁’’桥脚,商铺由后门起缷货物,成为江南水乡风情在这达濠海岛的再版,有文人形容俨然就是一幅《清明上河图》画卷。</div><div> 苏州街始建时间资料无考。询问现时八十多岁、九十多岁的老人家,他们都说儿时就有苏州街,并且那时也不是新街。今年百岁的赤港人陈银水老先生,当年就生活于斯,解放前与其兄于街的中段东西对向两间铺面,分别经营大米和木炭。听说老人家身体很健康,不是寒冷天的季节经常到赤港北门的先生老爷宫埕看人玩麻将。现住大兴后街某栋的八层楼上,每天都外出蹓跶。于是无限景仰,1月6日傍晚便由热心的邱兄带路冒雨登门拜访,不意已迁另处居住未缘晤面,心甚怅怅。当天上午还遇到现年90岁的‘‘看姆’’姚庆吟老人家。她自从16岁与看伯结婚就未曾离开过此街,也说当初的铺间与现在尚存的模样差不多。由此推论,苏州街确实是有相当长的历史。原有说形成于清初顺治、康熙年间,马滘人邱辉抗清成为台湾郑成功之子郑经部将,占踞达濠发展贸易物资济台时期,据今已近400年历史。本人认为应该晚于这个时间。因为邱辉占踞达濠贸易济台也就是十几年而已,主要集贸地是沿濠江一带,无需纵深到如此腹地。况此后随着清庭对沿海用兵加强,邱辉撤退投奔台湾,接着又是康熙斥地内迁沿海居民五十里,达濠已成空岛,邱辉原来活动的包括军事与贸易的设施悉数被毁,也不可能保存完好的苏州街。达濠古镇的复兴是在康熙展界居民回迁之后,现在的古建筑几乎没有一处是前于彼时的遗存。濠民回迁后还要相当一段时间恢复元气。随着康乾盛世的继续,最发达便是乾隆至嘉庆这个时期,真的是百业兴旺。不仅是渔业生产盛况空前由此带动了相关配套服务业的繁荣,并且连接南洋和江浙地区甚至更远的北方天津港的贸易也空前活跃,最为代表性的有达濠溪墘下李和吴姓‘‘大乖’’、‘‘二乖’’商船走南串北搞海上运输贸易而大发家财,都建了大祠堂、大座厝。当年三乡走江浙贸易的商家为数众多,应该就是这些商人觉得镇内已经商号饱和并且为显特色,从而根据地域特点到镇后开辟这条街集中专营江浙地区的商品,而那时上海还未形成,苏杭是天下‘’天堂‘’,苏州可能更是濠人做生意的重点城市,因而才取两面临水的这处地方建设新街并而是命名。汕头市社科联原主席、学者陈汉初先生在市政协十一届五次会议相关提案中,提出苏州街建成时间为乾隆二十八年(1763),是依据永宁桥的建设比较合乎历史。但苏州街从地域论纯属赤港地界,又在街下(由北往南)设立栅门,虽然目的是为了防御倭寇海盗,但当栅门关闭便成一条隔离于镇区而独立于赤港乡里内的村街了。所以我还觉得此街最初可能由赤港商人所建,但也无从证实。而是至今还与这条街有关者如铺户业主等赤港人居多而已。</div><div> 苏州街创建之初,估计是以经营苏杭货为主的特色街道,但是否专门经营丝绸绫缎终究还是猜测,说由苏杭商人营建并常驻于此开展生意似乎不大可能。至清末民国时期,这条街经营的是柴米油盐、饼食熟食、糖果水果、日杂用品、中药铺与西医牙科诊所,街尾东南角凹入处的陈姓厝座内还是当铺,后来还有照相铺,虽然繁华,但经营的门类已相当繁杂,几乎见不到苏杭货的影子了。土改时期,不少铺号的业主由于成份关系而放弃承认产权,相当的铺间便成为公产厝,一些原来的租户仅是转了‘’房东‘’而一直经营或居住下来,如姚庆吟老人的公产铺间原业主就是赤港曾姓人,还有现年70岁的赤港人林细妹祖上在苏州街就有三间铺,现在都全是公产。也有一些私人财产被集体租用开设商店,像街尾的三角铺与街头的集体联店就是。原来与苏州街成‘’丁‘’字横街的永濠街东侧有大型的窄油作坊,因而人们习惯称苏州街为‘‘油园头’’,还有人说成‘‘榕桠头’’,可能是从赤港坑墘到临近苏州街,要先经过若干株(应不少于五株)长于坑旁矮墙的参天古榕形成的浓密榕荫有关。那时石桥跨坑,流水潺潺,榕荫下乃至不远处携手并肩逛街的红男绿女和肩挑手提的上市人,款款盈盈,影影绰绰,真的是古镇的优美风情画图。后来填坑造路大部分古榕被移走,现尚剩两株于路旁,不过裁去大半枝干且被新搭建的铁皮铺间紧紧围拢夹住。</div><div> </div><div> </div><div> </div> <h3>苏州街原貌之二</h3> <h3>苏州街32号原貌</h3> <h3>永宁桥寨门</h3> <h3>  我儿时认识的苏州街,虽然已是商铺与居民混杂,现在回忆好像是商铺占不够一半,但还是感到市味十足并且风情无限。这条总宽仅三米多的街道,是赤港大部分住民和达濠靠东南畔住民,还有葛洲、澳头乡民前来上街买市的必经之街。赤港的住民,居住尾社的便通过花路妈寨门(赤港寨有两圈,外寨称尾社)经‘’龙田乡‘’、居住内寨靠西北畔的便出西门经蚝镜埕而到达苏州街,达濠乡的住民属于住乡中间至后畔的则由古巷口寨门过石桥经赤港‘‘龙田乡’’、住乡前畔的便由‘‘屏卫永宁’’寨门过桥直接到达。加上青篮全乡和赤港、达濠两乡住南、北畔的和周边各乡前来‘‘猎街市’’(逛街)的人们,苏州街真个是整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那时尽管是计划经济加上十年‘‘文革’’时期,这条街还是尽显其繁荣的局面,全民、集体和个体店在此各领风骚。</h3><div> 镇守于古街两头的是全民商店三角铺和集体联店。紧挨集体联店的是赤港人刘丰明里摆些干果暗中卖高价煤油和茶米的小商铺,接着便是专门制作小香糖块的‘‘糖库槌’’,背靠竹排坑处于俗称吴厝铺门永宁桥头的是‘‘清甘老’’咸料铺,再接下去便是做猪耳饼、油炸粿、三角粿的陈辅进小食铺。这家每年甘蔗收获季节还专门兼卖竹蔗。依次还有染衣铺、中药铺和‘‘歪嘴老妉’’的小五金铺,最后处于与永濠街相连的便是三角铺了。与三角铺斜对向处于头到地位的是伟瑜姨和秀珍姨专门为人处理皮肤外伤的市镇卫生室。伟瑜姨为人热情大方,在街坊间人气很足,一般的事情都会帮人协调解决。接卫生室的是叫丙丁的专卖供小孩玩耍的‘‘人仔’’(彩色油印于约16开粗糙纸板上,每版几十小张,有人物或风景,剪出来耍游戏算输赢)、葫芦板(也是青少年玩耍带点赌博性质用品)及五味姜、苏联米零食等批发铺。著名的‘’雅姐‘’妇女化妆品及民俗用品铺就处于街的中上段。‘‘雅姐’’解放前与丈夫纪经梅先生于街的西北面经营的是米铺,解放后才转行。其经营的妇女化妆品是国产成块香粉与雪花膏,还有柴梳虱箆镜仔与衣纽纱线之类的一些配套商品;民俗用品主要是嫁娶用的红头绳、春草和五式种籽等。我认识雅姐她已是四五十岁的人,高度中等体态丰腴,圆脸型白皮肤加上可能化点淡妆,真的是雍容大度有华贵气质,对待来自城乡的妇女顾客特别热情耐心,可谓美人经营美的用品加上美的服务,难怪至今还赢得人们的赞美。处于‘‘雅姐’’铺间往南毗邻的还有‘‘看伯’’的修理钟表五金铺,现在门牌是三十二号。看伯右脚不便,走路要靠左脚独步前进,人称‘‘拐脚看’’,却怀有修理钟表、修补铁锅(实为铝锅)和制作供喝功夫茶用煤油炉及照明用灯具等多项技术,不仅如此,还能制作拜神用的‘’天公灯‘’甚至是六角造型,配套彩花写上吉祥字样玻璃片加底座上盖的‘’桌灯‘’,不过那时破除迷信不准拜老爷神明,天公灯和桌灯都是熟人预定偷偷制作的。当时苏州街的铺店,三角铺是国营全民商店,各家各户到来购买凭票(单)供应的诸如花生油、煤油、火柴、香烟、红糖等物资,门庭若市自不必说,个体铺店生意最好的要数永宁桥头‘’清甘老‘’咸料铺了,并且与从赤港头到的联店形成强烈对比。这家咸料铺除了沙茶膏、辣椒酱、豉油、菜脯(萝卜干)、咸菜、贡菜、冬菜和醋姜、六茄等腌制品之外,卖得最抢手的是每分钱二条的菜头口(萝卜腌制,每条长6至8厘米不等,棱形)、每分钱一片的酱纣瓜(竹瓜腌制)。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每人月供应二角钱的二两半猪肉 ,往往要等有时节才能享用,如遇刮风歇海便没有了鱼鲜荤食,普遍家庭的佐食便是菜头口和酱纣瓜了。清甘老的菜头口与酱纣瓜,腌制的酸咸辣度适中可口,加上生意好时时鲜,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循环,而集体联店的由于品相口感不及而压货,隔天再卖因氧化便更不好看不好吃,往往是这边的两大缽无人问津,几间之隔的小店却扎堆等购,好在联店的人也不妒忌,市管并没有对清甘老的杂咸铺有所为难,这可能与集体店不大讲究效益,属于吃大锅饭有关。这家咸料铺的主人姓叶,已经很老须发皆白,是达濠埠主前巷叶厝内人,叫叶松金,‘‘清甘’’其实是他弟的名,还与我家是亲戚,是我的二老丈,与二老姨(祖母的亲妹)在咸料铺斜对面卖粿红和发酵用的酒饼,有时也卖甘草橄榄和杨朵片,虽然很不起眼但也为人所熟知,若干位表叔有的就进了集体联店站铺头卖商品。只是他们老兄弟在苏州街经营,杂咸铺生意兴隆便被人把名字叫错了,真正的‘‘清甘老’’反而少有人知。这层亲戚原来我并不懂,是很小时跟随母亲上市被老姨邀到铺里逗留才知道的。当然苏州街那时远不止这些商铺,包括还有其他卖食品、日用品的,但因时间已久没法记清所有。</div><div> 我青少年的生活与苏州街关系之密切,一方面此是活动最频繁的街道。那时不同于现在家里备齐生活配套资料,而是临时需要才到街市购买,还是十来岁小孩子的时候便经常被父母派往或陪同邻居的伙伴,不论早晚步行到苏州街购买诸如煤油、火柴、红烟丝或二分钱炒迪仔鱼(剥皮鱼)用的沙茶香豉辣椒酱等的东西。我家住在赤港尾社俗称十八巷仔的马厝围,到苏州街最常走的是沿花路妈寨墙这条路,白天前往,出花路妈‘‘友助淳风’’寨门,左边寨墙贴路,右边一望田野至达埠的真君古庙、乌暗池、卢厝围和十座厝,行至西田路沿坑过‘’龙田乡‘’的双忠古庙,坑的右边有双抛池和郭圣王庙(称讲古宫),再过栽于坑墘矮墙的虬髯盘根的古榕荫便是蚝镜埕连同大池,眼前顿觉豁然开朗,热闹的苏州街就在视线之内,再行二三十步便融入熙熙攘攘的街市。如此常年的体验,一直到八十年代后期甚至九十年代填蚝社池建民宅,竹排坑又被填铺成路,再后来搞旧城改造拆了苏州街下段,镇区结构大为改变为止。另一方面是有三件事于苏州街至今让我难忘:第一件是在十二三岁的时候,某天早晨家里派我拿了五分钱到‘’清甘老‘’的咸料铺买菜头口,由于买的人多自己还小没经验,钱被先收后卖给其他人才卖给我,结果松金老伯忘记而要再向我收钱,那时五分钱可是个数目并且也无多带,便在那里僵持不下,二老丈不知底细过来帮他兄弟,说我小孩子‘‘食煞’’(意为趁混摸鱼),后来是有人认得我,说我父母都老实儿子肯定不会说假话,老伯才认钱已先收而数给十条菜头口,这事使我感到非常憋气又失面子而一路迁恼于当面说坏话的二老丈,一到家便狠狠地说‘‘这头亲戚不能做’’,后来二老丈也向我父母解释这事说是误会不要介意,但我着实记恨了几年时间遇到二老丈都不叫他,现在想起甚觉好笑;第二件还是在十五六岁的某年母亲肾炎后身体非常虚弱,那时又是家庭经济最艰难阶段,二老姨专门在铺前等我母亲路过硬是给了五元钱嘱咐食营养,须知老姨与老丈卖粿红每包按量多少才二分或五分钱,卖酒饼每粒也就一二分钱,这五元钱对老姨老丈来说也是一笔数目,对我家来说就更是旱地的甘露了,一直于心中感恩;第三件是二十余岁时已是改革开放初期,由于街道企业无发工资家庭经济十分吃紧,经母舅教我搞了照相,节日便到祖师公为游客拍摄旅游照赚几个钱帮补家用,必须在市镇找一个点可让顾客前来取相片,刚好苏州街37号(现41号)业主与母亲是好姐妹,我们称为二姨(二丈林奕麟,老教师,右派,著名老知识分子林石山之弟),一家人都满口应承给予寄取,二姨的大儿媳妇妹仔嫂在铺里缝衣不厌其烦无偿代为办理很长时间,至今心理无时不充满感激。这些年每每都梦见了苏州街不同的情景包括二老姨等的人物,这应该也是情感深切的缘故吧!</div><div> 改革开放后的几十年,苏州街在现代化浪潮冲击下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蚝社池被填地至今仅剩十之一二并且已无池样,空间似地非地长着不知名的似草非草绿色植物,并被密集的居民住宅楼房所包围;竹排坑填成了硬底路,双抛池之一的陈厝池已经荒废用简陋的设施或被临路商铺围住;所有经过三二百年行走石面凹凸可聚水的石桥荡然无存。现时苏州街共有门牌四十七号,由北往南先到1至4号的小楼铺间是在原蚝镜埕旁边新建。那时的苏州街要从现时的姚源裕号糖葱薄饼店算起,共二间即是原联店。街下的三角铺被折建的高大住宅楼及斜路切开孤立于路心并无门牌,似乎与苏州街毫无瓜葛。但最中心段的街道2017年第三季度之前还大部分保留着原来的样子,两层的瓦木结构小楼,原坯不上油漆的杉木门及框与两侧铺窗枋,历经二百来年的使用表面虽有不少闪蚀,而赤亮赤亮的柴纹更是岁月的留痕,加上一付春联点缀上面,成排成列对向真个是老而风韵犹雅。街中还有清甘老杂咸铺、雅姐日用品铺、猪耳饼油炸粿铺、普生号中药铺等老字号由他们的后人在继续经营,经过这次‘’修缮‘’,猪耳饼铺不知所踪,倒是普生号药铺保持着往日面貌。其第三代经营者李建城先生说他坚决不同意改造,而往北相邻的另两家也持相同态度,因而这几间铺连同间于被改变成‘‘贫民屋’’群间的另零星一二间属私产的得以保存,苏州街的历史遗迹就仅剩这点滴了。</div><div> </div><div> </div> <h3>现存的古榕树之一</h3> <h3>现存的古榕树之二</h3> <h3>苏州街古商铺现外墙之一</h3> <h3>苏州街古商铺现外墙之二</h3> <h3>  陈坤达先生于十二年前出版了《一个古镇的情景与记忆•给一条街的祭文》对苏州街写道:‘’现在我几乎不敢直面这条街了,因为我每次和她相遇,都充满了伤感和惆怅。很快地她就会在历史上消失,而成为记忆中的一个情感符号。这已经不属于阴谋的范畴,而是一个明火执杖的过程了。那几架正向古街靠拢的威风凛凛的推土机以及一群忙碌着的民工,已在宣读对那一溜老房子的最后判决‘’。由此联想古代处死人犯其中就有斩首和凌迟两种刑罚,斩首是一刀两断痛快立决,凌迟却是慢慢折磨而死,这不同死法,用现在语言可形容为‘’武死‘’与‘’文死‘’,文死当然比武死更为残忍也更使人伤心伤感。于此可否比喻苏州街的‘‘死’’属于文死?虽然苏州街并无犯罪不是刑徒,但她不合时宜的存在也只能默默承认如是之命运。据小道消息称,是这次创文上级要求应有一处旧街修复,便把苏州街拿来完成任务,听说上级还有给钱。本来上级的出发点是好的,正像汕头老市区的修复那样,目的在于保护历史遗存。问题是达濠古镇内残破需要维修的老街很多,偏偏把这段保存完好并无危房的苏州街拿来应付,做法实在匪夷所思。更具讽刺意味的是,此街于濠江区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的‘‘汕濠府〔2012〕2号’’ 公布为不可移动文物;2017年初召开的汕头市濠江区四届人大二次会议《区政府工作报告》,就当年要抓好的第五项主要工作提出‘’……修旧如旧打造苏州街、西濠街等一批达濠古街‘’;同年4月份区还刚刚发布10条旅游精品线路,其中就有两条包含了苏州街。那么,苏州街的如此‘‘改造’’,是在保护不可移动文物,还是在落实区政府工作报告的工作,或者是在打造旅游精品线路?条文与做法以及结果,谁去理会?看来是政出多门各行其是了。</h3><div> 呜呼苏州街,创文之殇,不可移动文物之殇,还有政府工作之殇!</div><div> 初稿成于2018年1月6日深夜</div><div> </div> <h3>苏州街古商铺现貌之一</h3> <h3>苏州街古商铺现外墙之三</h3> <h3>苏州街古商铺现貌之二</h3> <h3>苏州街现貌之三</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