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越战老兵中也有纪念3月16日,将这一天当作凯旋日的。1979年3月5日,我国宣布撤军,至3月16日,我国对外宣布,自卫还击作战达到预期目的,我军已从越南撤出所有部队,不在越南留驻一兵一卒。对许多人来讲,他们结束战争远离战火,但对我们来说,守边御敌,边防三师象悬挂国门的斧钺,战争远没结束。<br></h3> <h3><font color="#010101"> 喝过庆功酒的人,品味过胜利喜悦,一生中再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一面五星红旗,顿然地亲切起来。我依然记得1979年3月16日,那喜悦其实就是沉静,肤浅的人会欢呼,喊叫之后,更多的还是沉静。</font></h3> <h3> 我所在连队撤出战场是在3月13日,我们走在全军的最后。我说的是我们所在的战场,在板兰方向的第五十军一百四十八师是我们的友邻,好几个晚上从我们阵地前沿走过,沙沙的脚步和嘎嘎的辎重经过阵地前面的公路,有一阵没一阵地走了几个晚上,千军万马的战场突然静下来,那时没有喜悦只有恐慌。后来我们也走了,天刚濛亮,部队悄无声息地撤退,二十一连走在全军最后,代理连长欧光促,我的班长朱明奇和我,三个人三支枪组成一个警戒小组走在连队最后,那是战术殿后。我们不时地蹲下来抽烟,与连队保持着一段距离。这个欧光促总是精力充沛,总是把危险留给自己,而我却总是沾他便宜,他现在是一连之长了,总会有办法弄到香烟,我的班长又不太抽烟,信不信,即使我身上有烟,也总是抽他们的。这天中午,连队在公路边一处有乱石的山地休息,这时已撤出战场,命令下来了:擦拭武器。人们顿时轻松起来,大家互相推搡,打打闹闹,仿佛就到了久违的家,其实离家尚远,百多公里哩,“砰” 的一声,三班新兵刘庆春枪走火了,还好没打到人,只在山谷中引起回响,三班长陈炳杭只是很和气说了他几句,我们都笑他迷迷怔怔地,没退子弹就击发,幸亏他枪口朝上。离开战场,命就值钱,老弟,怕你赔不起哩。后来我们登车上路,从桐棉经宁明到凭祥,一路上凡公路两傍,灌木,树叶,房屋,一切东西都蒙上厚厚黄泥,这是车轮扬起的尘土,多么难以想象的战争奇观!战争是一种伟大的物质运动,要有多少车辆,要有多少遭受才能搞出这么个景致!公路两傍,厚厚的黄泥!后来我们就开始激动了,公路上出现凯旋门,彩棚上下彩旗飘扬,我们从其间穿过,锣鼓喧天掌声雷动,老百姓在向我们欢呼,一些女人在拭泪,我们也拼命向他们招手乱叫,没有凯旋门的路上,那怕荒野里,每一个路人都会停下来向我们致意,“祖国亲人”,那一刻是一种真实感受。车队到了驻地,我们被命令下车集合,连长下达口令,拉大距离,齐步通过,便是把稀疏的兵力,尽量装做满员。我们整理服装,挺胸抬头,大步走进欢迎的人群,鲜花彩绸和口号声把我们淹没了,到达营区的时候,也许是疲惫了,也许是某种感受堵在胸口,反正是百感交集,部队却反而是沉静着,屋还是那屋,床还是那床,走的时候床上的被褥衣物是打了包的,绳子打上死结,写下籍贯地址,不言而喻,“妈妈,如果我在战场上牺牲,您会看到盛开的茶花!” 现在就用我颤抖的双手来解开我亲手打上的死结吧!我太乐意了!当我解开死结又见到我熟悉的物品时,我并没看见茶花,我悄悄地亲吻着自己的衣物,想象妈妈看到儿子遗物的情景,那一刻我落泪了,不过那也只是一小会儿,那一小会儿鼻子酸酸的,有一小股酸劲窜入眼睛,不过也只那么一小会儿,当脱下一身脏兮兮的衣裳时,这才使人大吃一惊,这一身军装已辨不出颜色来,3月份的天气还很冷,我们赤裸的身体跳进溪里去了,营房边上有条弯弯小溪,平日里就有很多妇人在溪边洗衣,现在她们含着热泪,过来拿我们的脏衣服,一个妇人守着一个当兵,外衣内衣一件不剩全拿去洗,没有尴尬,没有害羞,朦胧的光线中,每一位妇人,她们都是我的母亲。这天留在我记忆里最后的印象是我们吃了一顿有很多猪肉的热饭菜,后来又睡了一个很香甜的安稳觉,“妈妈,我回来了。” 一切结束了。然而一切又开始了。<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