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灯笼照童年

云境禅心

<h3></h3><h3> “灯笼会、灯笼会,灯笼灭了,回家睡!”</h3><h3> 越是迫近春节,街道上的年味就越浓。徜徉在被灯笼红映照下的街道,耳畔彷佛又响起儿时熟悉的歌谣。我不由陷入愣怔:是时光在倒回,还是我在穿越;我是在童年,还是身处当世?蓦然回首,长串灯流又在眼前划过;曾几何时,我丢弃痴迷的灯笼已有好多年。那个年年送灯笼的四舅早已定格在历史的某一瞬间。也许,灯笼就是他留给我最深、唯一的记忆。</h3> <h3>  说起“送灯”习俗,估计年龄小于50岁的关中人,或非关中本土人大多数都根本不知其底细。不知起源于何年的“送灯”习俗,其实,就是娘家给予女儿家的一种关照、撑腰的礼节。</h3><h3><br></h3><h3> “送灯”分“追灯”和“完灯”。</h3> <h3>  </h3><h3> 从初五到十四,乡路上满满是挑灯的人流,有经验的人会从送灯阵势上,立刻分出那家是追灯的,那家是送灯的。一根儿活竹子(或甘蔗)挑俩大灯笼,这肯定是给新婚女儿追灯的。娘家用"活竹"提醒女儿:扎下根,担起繁衍婆家家族的重任。而后兴起用甘蔗挑灯,寓意就要浅得多了;手提或用竹竿儿挑着小灯的大部分属于给外甥送灯的。</h3> <h3>  女儿新婚以后,在婆家过的第一个春节里,娘家人会送一对儿大红灯笼,外带一对儿小灯笼(上世纪“破四旧”期间,人们不敢张扬送灯,纷纷改送手电。),关中人称之为“追灯”,蕴含“盼子”之意。</h3><h3></h3><h3> 由此又衍生出 “躲灯”的习俗:大凡新婚夫妇,当天要随娘家送灯人回丈人家,躲开新年间无休止的应酬,安安静静在丈人家休养生息,保持旺盛的精体力地进行生子大计。虽说时间只有三两天,娘家人的拳拳贴心的关心,的确很暖人心。</h3> <h3>  “ 完灯”则是舅家送给外甥的,关照外甥、外甥女红红火火,成龙成凤。“送灯” 就是甥舅之间的亲情连接方式。舅家对外甥也是最舍得,送完大外甥,二外甥出生了,又接着给二外甥送灯……乐此不厌。</h3><h3> 孩子自出生起,每年春节正月十五前都由舅家给孩子送一对儿灯笼。从外甥出生到12岁,每年的“送灯”绝对不能断线的。而能担此重任者,非舅舅莫属了。当然舅舅越多,灯也就越多啦。</h3><h3><br></h3><h3> “男长十二夺父子”。</h3><h3> 从这句关中俗语来看,给外甥送灯期最多送到十二岁。在秦人的眼里,男子到了十二岁就是大人了,可以独立生存,不需舅家关照了。至于老外家(家主的舅家)给甥孙送灯的现象,叫“续灯”。续灯,纯属维系两个家族亲情、保持往来的借口罢了。</h3><h3><br></h3><h3> “完灯”也叫全灯,是送灯礼节的结束仪式。在关中一带,孩子长到12(有的地方定在13)岁,不管贫富,家里都要给孩子举行隆重的完灯仪式,标志着孩子由童年进入少年时期。在盛大的完灯仪式上,主家遍请亲朋好友,舅家也在必请之列,并且是坐上席的厉害角色。虽说外甥大了,不再需要舅家的关照。可是,甥舅之间总该要有个全活礼不是。舅舅也会按照当地习俗,给外甥再送最后一次灯。</h3> <h3>  灯笼是外甥的脸面,是外甥不可多得的炫耀资本。哪家的灯笼送得早、花样好看,那个外甥就在“朋友圈”里很有面子,活得也很有底气。天生的,舅舅就是给外甥撑腰、撑面的。年龄相仿的舅甥之间就是一种狗皮袜子关系,舅舅叫外甥"没脸匪",外甥叫"油脸子"还回去。两人之间就是一种无法无天,没有棱角磕碰的关系。因此,甥舅心里最亲。</h3><h3> 那时,大年初一一过,我就会天天早上都站在门口,盼着四舅家送灯笼的人出现。一次次满怀希望地站在自家的土门外,瞭望。又一次次失望返回……失望之极,一时兴起,害气地叫骂起来:“人得是死光了,咋还不送灯笼?”骤然,一个夹脖子搧得我昏头转向,不知何时,愤怒的母亲站在身后,脸铁青着。终于到了年初五,在雪气蒙蒙的天际里才闪出手挑灯笼的四舅身影。</h3><h3> "亲舅假妗子。" 自古甥舅之间,打心里最不用讲虚套的。外甥拿到灯笼后,不管当时是昼是夜,先点亮灯笼,既有显摆的成分,也有亮场舅舅的意味,这本身就是甥舅之间的心思较量。</h3><h3> 灯笼送得早、样式新颖,显摆的成分就重些;送得晚、样式比不过朋友的,一句“送得晚不说,还送个烂怂货。哼!”立刻就无遮拦送给舅舅。这恐怕就是“外甥打灯笼,照舅。”的本意吧。</h3> <h3>  天刚刚摖黑,户外就成孩子们的天地。刚刚得到灯笼的孩子走东家串西户,不停地招呼伙伴儿,瞬间,就会像蜘蛛拉蛋一般,拉起一只灯笼队伍。这支声势浩大的队伍,立即开赴村道,一遍又一遍地游行,以此宣泄着他们在新年里的欢乐和自豪。有灯笼的娃娃小心翼翼地挑着火红的灯笼,在前面领队;一群尚无灯笼娃娃紧紧跟随着,手执一根细竹棍也摆出挑灯架势,积极地烘着摊子。</h3><h3> 队伍里不停地高喊着:“灯笼会、灯笼会,灯笼灭了,回家睡!”喊声回荡在川道的上空,响彻在狭窄的川道谷地,久久不息……</h3><h3> 休憩在屋檐下的麻雀被惊起以后,轰的一声四散冲出,飞向远方;树上的老鸹带着惊恐的“嘎嘎”声,从树梢窝里弹跳而出,冲向夜空。喊着,游着,队伍不断越过队界,从邻近的小队穿堂而过,大小不一的灯笼红团慢慢地蚕食着整个村子的空间。</h3><h3> 一个不小心,一个灯笼着火了,立刻就会涌上一群灭火的人,手扑,脚踏,灭火生生变成泄愤的厮杀。嘶喊、怒骂、委屈的哭声响成一片。</h3><h3> 巨大的响声引来某家的大人,在一通哄劝,在稀疏的红灯笼引导下,队伍又喊起了:“灯笼会、灯笼会,灯笼灭了,回家睡!”队伍再次开始了游行……直到深夜,被某一家长叫回,队伍才会散摊,娃娃才会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家。这种游行一直要持续到正月十六晚上。</h3> <h3>  按照老辈儿的说法,娃娃的灯笼,得年年送,年年换新,旧灯笼是不过十六夜的。正月十六的晚上,注定了会有一场“灯笼大厮杀”;这天晚上,也注定会上演一出童子军洒脱破坏的“大决战”。&nbsp;</h3><h3> 在点燃最后一根蜡烛,破坏“大决战”就开始了,在摆脱了惜耐心思的拘束,“厮杀”时,咋开心咋来。娃娃们甩开了膀子,旋着弧,轮着自己的灯笼,狠命地砸向周围的红灯笼,不论对象,轮番拼命地,冲杀在灯笼阵里,阵里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战胜敌人,消灭所有的灯笼!望着残缺的灯笼,主人眼里冒着火,心里憋着劲,挥起破烂的灯笼砸向前面红红的灯笼,也不论是谁的,不由分说一通乱磕,立刻引发一溜火蛇。随后火蛇又引发一片火海……文气一点儿的娃娃,会相互夺走对方的灯笼,抛在地上,当足球踢,一脚出去,火红的灯笼骨碌碌滚向远处,红色的滚球会连接成红色的球线,煞是耀眼。滚着滚着,底口会冒出一股火苗,看着不停滚动的火球,不停地发出尽兴的呼喊声,在一片满足的快意当中,这场厮杀决战才会落下帷幕。</h3><h3> 每年的厮杀时,总会给娃娃们带来无限的刺激和尽兴展示的机会。如果说,那个年代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事是什么,我肯定会告诉你们,是正月十六的“大厮杀”!</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