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苏 哈 醒(婉拒洋人)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外婆语录:做人,要做勤于爬墈的人……</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一张清秀的面孔</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一双勤劳的双手</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一颗善良的仁心</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一盏昏黄的油灯</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教我识字</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教我做事</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教我做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她,如一抹和煦的阳光</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点燃我生命的激情</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赐予我一生的幸福!</b></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ed2308"><b>外婆 </b> &nbsp;</font></h1><h3><font color="#010101"> 毎个人成长的历程不同。不可复制,也不可能雷同,它就是造物主精心给人安排的折腾。 &nbsp;</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36年过去,我对外婆始终有一种愧疚与思念,毎毎梦中醒来,毎毎逢年过节,那份眷恋是那样强烈而又执著。也许,人生只有坎,就如那山峦起伏的群峰,生动缠绵,那就是人生……</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十二岁,金色的童年。 &nbsp;</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上世纪一九七七年,半工半读的文革史临近终结,教育进入正轨,因当时小学教学环境差,老师也是“半灌子”文化人,我所在的小学24名小学毕业生仅4名学生考入中学。</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十二岁的我进入双塘中学(原本是考入了郭镇中学,双塘中学离我家近,又在外婆家门口,外婆找了当地校长求了情)我就懵懵懂懂进了双塘中学。 &nbsp;</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初一念完,外婆没让我回过一次家。外婆仁慈,但也凶悍,仁慈是她一生没有坏心,凶悍是她出口脏字当头。于我心中,与她名门闺秀之女不相适应。我经常被她那脏言恶语羞涩得低下头,半天无所适从,直至成年后,我才猛然醒悟,越发敬畏她。 &nbsp;</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念完初二二期,父亲在岳阳县修铁山水库,因一次爆破事故,爹左脚炸断并被锯去,家里没主劳动力,8个子女的家庭,经常揭不开锅,生活失去了来源,外婆第一个主张我放弃读书,我如晴天劈雷。她说,往年人家十五岁就当了爹,你也十四岁了,还怕饿死不成。我木纳地接受了现实。</font></h3> <h3>  外婆命运坎坷,富家闺女,读了一肚子书,外公也是富家子弟,门当户对,20岁嫁给外公,外公家有良田120多石,三进的天井房子上下,大小34间,几代人以教书营生,外公英俊,能写一手好毛笔字。</h3><h3> 据传,每年腊月,他只要到岳阳汴河街写个把星期的字,就能换回一家一年的大米,22岁当了傍皮皖乡长,24岁卖掉全部家产,弃了母女一对(外婆与我母亲)捐了全部家业,追随彭德怀闹革命,当了团长,自此杳无音讯。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因地方修学校、大队修礼堂、生产队做仓库、学习室,外婆家房子几乎被拆了个精光,到她老人家1981年去世时,家中仅剩一间睡房和一间茅坑房。</h3><h3>由此,外婆守寡,孑然一身。</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font color="#ed2308">粗俗的语言蕴含着深奥的人生哲理</font></b></h1><h3> 儿时,在外婆家前后呆过三年多,家里困难,经常无米下锅,外婆就拉着我说,你去我家读书。读小学一、二年级几乎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她说,我天天让你吃饱肚子。也是因为有这种特殊的待遇,我读小学二年级时就会做很多数学题了,小九九,乘除法已娴熟于心了。</h3> <p class="ql-block">  中学辍学后的当年下期,我并没有回家,因个头小,回家也做不了事。外婆主张我看两条牛,抵大人半天日值,挣五分工。牛也可以牵到外婆家照看,还有一个附带条件,帮外婆砍柴。晚上,外婆找木匠做了块小黑板,她说帮我补习功课。她语气凶煞,三句话听不进,筷子就敲到了额头上,火辣辣的痛。</p><p class="ql-block"> 记得上小学三年级时,我去外婆家玩,外婆问我,今天在学校做什么?我答:搞劳动,在山顶上铲草皮,拼破磁碗片写标语。她说,写的什么内容,记得不?我说:拼的“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p><p class="ql-block"> 她唬着脸,没吭声,吃饭时,她问,再说一遍,拼的什么内容。因我当时不认识那个“攀”字,就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p><p class="ql-block"> 她横着眉头,半天才说,那个念“攀”字。记住,这个字,很容易记,我教你认:“木对木,叉对叉,大字胯里拿手抓。”记住了吗?外婆分解字后,语气粗鲁,不中听,我就点了下头。</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无聊中我顺口念着玩,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谁料,无意间,外婆一旁听到后问,这是谁说的?我不想搭理外婆,就仄身跑开了。中午吃饭,外婆又吩咐我再念一遍,我顺口念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外婆额头上立马露出了紧皱眉头,说,这句话你们细伢子那里晓得其道理,怎么攀,世上有这么高的梯子么?我一时无言以对。</p><p class="ql-block"> 你要长记性:“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赶紧答记住了。晚上吃饭,外婆又问,中午饭桌上的话记住了么?我答记住了。她说,再念给我听听。当时我只认死理,凡是老师教的都是对的,于是就大声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那知外婆顺手一双筷子打到了额头上:“若再不长记性就送你命,记住: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挨了家伙,晚上睡觉自个儿感到委屈,偷偷地流着眼泪,外婆说,打是爱,骂是恨,晓得哭证明你长记性了,外婆再不打你了。可事实上,外婆从来没有履行过她的承诺,动粗是常事。</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font color="#ed2308">做人,要做拼死的爬墈人</font></b></h1><h3> 辍学后,每天重复两部曲,看牛、砍柴。我在兄弟姐妹八姊妹中排行第五,又生于1965年7月初五正午时,父亲信迷信,说男儿要午不午,女儿要子不子,给我取名苏逢午,结果外婆听到后对父亲命名却不以为然,叫他千万莫声张炫耀,生怕人家不知道,你这是无意之间害子女。</h3><h3> 父亲没文化与外婆话说不到一处,外婆更是对父亲心存戒心,非要娘把我生日改为七月初四,霸蛮说父亲记错了日子。为这事,父亲还挨了外婆凶恨的一顿臭骂,直至父母亲都应允接受。</h3><h3> 那年临近年底,我想回家,外婆下午去供销社帮我买回几个练习本和一支自来水笔。</h3><div> 当天晚上,还特地为我煎了个荷包蛋,非要我再住一夜,讲定第二天回家。那天晚上,外婆坐在火塘边,苦口婆心念叨:“你再不能衣来伸手,食来张口了,男子汉就要活出个男人样,不要老认定自己年龄小,人要勤奋,习一技之长,无冻饿之苦……”</div><div>外婆往日的凶悍一扫而光。</div><div> 火塘边,她形象地打了个粗俗的比喻:“人别老站在田墈下不动,要拼死往上爬,老站着不动,过路人以为你要在那儿撒泡尿,你往上拼命爬,过路人就会拉你一把,一只手拉不了,还会伸出另一只手,一个人拉不上来,会喊更多的人来拉你,懂不……”</div><div> 我默默地点头。外婆总是这样用最粗鲁的语言,教你明理、懂哲学,学会做事、做人。她总是用类似通俗易懂的“言语棍条”抽打着你麻木的身躯,教你迎难而上。</div><div> 1980年腊月28日,外婆吩咐我去双塘小卖部去买两张红纸,一瓶墨汁,要求快去快回。我立马动身赶往外婆所在村的小卖部,买回什物。外婆已经摆好小桌子。那天,她格外高兴,见我买回纸墨,吩咐我对开裁剪好,见纸张短促又提出下面用面糊帮她接长,她气神若定,拿起毛笔蕉了浓墨,一字一划写起了春联,我忙于贪玩,并未在意,当她喊我帮她贴上门联的时候,我惊呆了,清一色的欧体字,一笔一划,字体工工整整,刚劲有力。其义更是让我过目难忘,于那个改革开放的初始年代,外婆可能是当时乡下第一个读懂党的富民政策的人。</div><div> 她的喜怒跃然纸上,时至今日,我仍叹服外婆满腹才气,与她人格的仗义执言。只可惜没有保存外婆我见到的唯一字墨而深深后悔。</div><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font color="#ed2308">上联:学富自然宽眼界;<br>下联:家贫总不卖心田。<br>横批:春回大地</font></b></h1> <h3>  1981年冬月初四,那是我刻骨铭心的日子。那天正是她生日,我与母亲早早去了外婆家,刚进门,外婆一脸慈祥的笑容迎了上来,吃过中饭,外婆就说头有点痛,身体不适,上床休息了。</h3><h3> 我赶紧忙着帮外婆家打扫卫生,半个小时后,我去她床边喊她,没回音,立马喊母亲,但为时已晚,外婆已停止了呼吸。那一年,她84岁。</h3><h3> 因无直系亲戚,第三天早上天蒙蒙亮,外婆就草草下葬了。我心如刀绞,参与大人们一起帮着用铁铲培土,傍晚时分,我长跪在山坡下的坟头前,久久不肯站立,爬起来时已是晚上八点,两个多小时的跪立,仿佛让我读懂了外婆整过人生。</h3><h3> 1992年,我根据外婆生前遗愿,将她改葬,迁葬在她所在的村前山坡上,选一块座北朝南的阳光之地,了却了老人家生前与我讲定的一桩心愿……</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