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李宇华</h3> <h3> 明明是天气预报说放晴的机率大,明明是昨夜还绽露过几大块的星空,明明是今晨的东面闪现了些许的朝云,但当我启程而来的时候,你却依然给了我一个寒冷的深冬的阴雨天。</h3><h3> 尽管此刻失却了一个暖日的希望,尽管尚未抖落掉晚睡早起的疲倦,但我出发时心里还是装满了温情与憧憬。我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一路上有曾经的同学相陪伴,也不仅仅是因为前方有多时欲见的友,更多的则是因为心中有一份朦胧而沉甸的冲动-----我是带着三十五前那颗久远的童稚的心,正奔驰而来要与你真正地相见。</h3><h3> 从县城到闪石二十多公里的故乡路,我是非常熟悉的。经常地回乡,经常地路过,但我不曾停下走进你,每次只从窄小的车窗用明亮但却卑微的眼远眺你,远眺过你曾经的孤独,远眺过你曾经的落寞,也远眺过你久望的新生。这么些年来,我这个也算故乡半个游子的你的怯弱的学子呀,总是用颤颤的手捂住悸动的心,冷眼遥望你这三十多年里的几重变身。</h3><h3> 还记得当年理学鼎盛时期,辞官回乡的江南理学宗师刘元卿,用一颗淡泊之心,剥去理学清谈的枝叶,高举克己复礼的理学风骨,集山乡贤达的高义,亲手创立了你。从此以后,在湘赣交接的辽阔大地上,你与岳麓山书院星光辉映,携手教化四方乡民,用一个"礼"字,定格了无数代湘赣圣贤的人格品质。</h3><h3> 四百多年的风雨,虽然常常淋湿了你执著的热情,但总算没有能够移却你的初衷。你在时光的隊道里穿梭久了,自然也就背负着沧桑,慢慢地就演绎出一个"古”字来。</h3><h3>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便是在你泛着青铜古色却又充满生气活力的古书院,用我年少的贪婪的嘴,吸吮着你香甜的知识乳汁。我如今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青春角落,看得见你的笑脸早已幻化成了一轮红彤彤的朝阳。</h3><h3> 大凡"古"字,都有演绎成"老"字和”旧"字的可能。如果没能把握好,甚至会将"老旧”二字曲意演化,最终定型为一个"危"字,那便是"古"字演化的最大不幸了。</h3><h3> 也许是安成古风不够厚重的原故罢,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赣西边陲的躁动和轻率里,你的"古"字最后竟然演化成了一个冰冷的"危"字了。</h3><h3> 于是,你的古老身躯,在某一个朝日初升的日子,在没有腥味却有着麻木欢声的轰然中灰飞烟灭了。于是,你的刚刚芽生的房舍成了你新的主躯干。于是,你的魂灵飘忽在四周青山的雾霭里。于是,你的一个被捕捉的未完整的梦,被嫁接成了"碧岭文章,泸潇理学"的美丽句读。</h3><h3> 虽说有新必有旧,有破当有立,这是一种自然的法则,但如果在"破""立"之间有了度的超越,必然就会产生长久的阵痛与遗憾。</h3><h3> 一定要失去了才知拥有的弥足珍贵吗?一定要羡看他人的自珍自重之后才能明白自己的轻浮与随意吗?</h3><h3> 而如今,不管是问己还是责他,都已经无补于事。岳麓书院依然墙白瓦绿,游人如织。而你却锁身于赣豫博物馆的一个缩影模型,童叟不识。</h3><h3> 今天,作为你的一个怯弱的大孩子,拂却了多年的内疚与自责,终于有了与你相见的勇敢。这种勇敢不是凭空忽降的,而是要急于来瞻仰你已成规模的美丽的新生,更要急于来探访你重建的确音了。</h3><h3> 我是看到了,方案已经出台,地址已经平整,决心已经悬挂,你久失的古老而靓丽的风采,即将在闪石的土地上,在赣西的碧空下,在有着新的文化梦想的世人面前,真真实实地重现了。</h3><h3> 我坐在新校园美丽的仿古木亭子中,仰望着故乡灰黛的远山,静听着故乡正值年少的学子们,只有考试时才特有的急促自信的呼吸声。虽然感觉风有些冷峭,但心却慢慢热起来了。</h3><h3> 临近中午时分,太阳在天空中露了几次脸。短暂的阳光照亮并温暖了正在期末考试的校园。</h3><h3> 这是你对我晚来的相见予以了欢迎么?还是你对于我这样一个一直卑微的老学子,有心提前给予一个甜美的微笑,让我从此安定了一颗久久颤抖的心?</h3><h3> 不管怎样,我是要握一握你这双暖和的古朴的手了,我的毌校,你会责怪么?你能同意么?</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