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情腊月

强越珍

脚步匆匆，被日子撵着，又挤进了腊月的门楣。时代进步了，日子越来越好，天天像在过年；生活节奏车轮般飞快，工作压力山大，穿梭在钢筋水泥构筑的林立高楼之间的人们，似乎淡忘了腊月应有的浓情味道。细细想来，怀念过去的腊月，怀念那浸透着浓浓的年味儿的腊月…… 腊月寒冬，凄冷萧条，灰暗肃杀。然而，因为年关将近，大家忙忙碌碌、热热闹闹置办年货，这严寒的腊月也就不显得清冷，反倒多了喜庆，多了期待，多了浓情，多了希冀…… 　腊月一到，年味儿就有了，乡烟更加缭绕，袅袅不去。腾腾热气从门缝里挤出，裹挟着欢声笑语，氤氲在空气中。忙碌是腊月的主旋律。人们起早贪黑，勤劳的双手让贫乏的日子也空前丰盈起来！细白的粉条欢腾在大铁锅中。母亲用衣袖擦擦额头的汗水，麻利的捞起一筷子粉条盛在碗里，用盐汤、葱花、现炝的扎蒙蒙油一拌，滑爽可口，回味无穷；浓香的胡麻油沸腾了，香味儿四溢，橙黄筋到的炸油糕出锅了，外焦里软，咬一口，满满的红豆馅儿，满足你舌尖上的贪欲；开花的雪白馒头出锅了，香气扑鼻，母亲在馒头上点一点红梅花，白胖可爱又喜庆！一笼脆生生的麻花，一盘香酥可口的馓子，一盆鹅黄滚圆的萝卜蛋蛋和肥瘦相间的肉馅蛋蛋，让你嗅到了“妈妈牌儿”饺子的水淋浓香。豆芽齐刷刷嫩淋淋、烂腌菜酸溜溜脆生生、猪蹄儿香喷喷绵顿顿、那碗红烧肉呀红茹茹油淋淋……大坛小瓮不再饿着肚皮，圆鼓鼓的，打着饱隔。空了大半年的凉房空前的拥挤起来，热闹起来，丰富起来！ 　　一进腊月，大街小巷也喧腾热闹起来。爆米花的、炒栗子的、卖麻糖的、磨剪子菜刀的、各种吆喝叫卖，不绝于耳。各种小吃，对联福字，年画窗花，日用工具，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热情地招呼，耐心的介绍；细心挑拣，讨价还价……。 那时候，日子紧巴，却很容易满足！买点儿瓜子、花生、大黑枣，来点最普通的糖果，再炒点自己种的大豆，这就是我们期待一冬的过年的零嘴儿。挑选几张喜庆的年画、几副大红的对联，新鲜的窗花也带一些，想想就特有过年的气氛和感觉！皱巴巴的几张钞票无声的传递着收获的激动和喜悦；大包小包裹藏着男女老少的满足和欣慰；绽开的笑容连同那轻快的脚步流露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腊八节如约而至，凌晨四五，屋外除了夜空中那几颗清冷的星星，一片黢黑。母亲就披衣下炕，将提前就准备好的各种米、豆子、红枣、葡萄干等，倒入锅里，熬制那碗让我们百吃不厌，回味无穷的八宝粥。热气腾腾，她把对家人的浓情关爱以及对日子的美好期盼熬进那一锅糯软香甜的腊八粥里。 那天，母亲总会催我们早早起床，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吃一碗撒了糖，裹了祝福的腊八粥。不记得为啥要那么早吃这碗粥？然而，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和催促你趁热吃的亲切笑容却成了抹不去的记忆！ 　　一过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开始拆洗被褥，洒扫屋里屋外。彻底清扫屋子一年来的积沉的污垢，清洗一年来所有物品的污渍，丢弃掉近年来不穿不用的旧衣破物，同时也规整一下心情，扫去一年来的恩怨是非，以全新的面貌迎接新的起点！ 天气晴朗，暖阳高照时，人们开始拆洗被褥，院里的铁绳堆堆挤挤，花花绿绿，到处飘荡着“万国国旗”。风起时，满院冰冻了的衣服、护里在风中嚓嚓作响。晾干了，母亲弥弥砌砌，缝缝补补，虽旧但干净整洁的被褥又是那么舒适温暖。钻进松软的被子里，洗衣粉的清香混杂着阳光的味道，醉人心房。幸福洋溢在我们脸上，满足荡漾在我们心里。 粉刷家的那天是最辛苦的一天，也是最让我们期待欣喜的一天！一大早，母亲就在火炉上熬好了白泥，我们兄妹几个把屋里的被褥炕毡搬到屋外晾晒。哥哥粉刷墙，我和姐姐负责清洗，姐妹两空余时间开始剪窗花。等到日头西斜，家就彻底亮堂，一尘不染了。白泥清香弥漫在小屋，窗户也换了新麻纸，点缀上艳丽的窗花，美丽温馨，咋看都看不够！屋内炉火轰轰，我们开始张贴年画。熠熠生辉的天安门背景衬托着毛主席亲切慈爱的笑容；肥胖的红鲤鱼驮着憨态十足的胖娃娃；最吸引我眼球的是四扇屏——龙凤呈祥、海瑞罢官、五女拜寿等，在那个书籍缺乏的年代，这些年画，不仅透着年味儿，给了我们红火喜庆之感，还潜移默化培养了我对文学艺术的浓厚兴趣。 　　腊月二十九，院落打扫的干干净净，物品归位，整整齐齐。父兄张罗着贴对联。父亲小声念叨着、精心挑选着，哥哥比划着高低，细心抚平对联的每一个拐角。很快，红莹莹的对联把朴素的小院儿装饰的一片祥和与喜庆！冻红脸的我钻进屋里，趴在窗台上，感受着到处弥漫的浓浓的年味儿！ 飘雪了！那些年的腊月，雪说来就来！飘飘洒洒，纷纷扬扬，给这温情的小院儿，安静的村庄增添了几许浪漫的色彩。静默在冰雪中的世界酝酿着丰收的喜悦！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全家人沉浸在幸福期待之中。妈妈规划一下所需用品，前些天舍不得买的，觉得又是必须的，就赶在供销社关门之前再去采买一回。晚饭后，妈妈就把羊骨头或猪骨头炖上。我呢，摸着枕头边的新衣服，在满屋子的诱人香气中，微笑着酣然入梦！ 　　“贡——嘎——”二踢脚的轰炸声把日子翻转到大年三十的清晨！穿好新衣的小伙伴隔墙呼唤着对方的名字，雀儿一样欢腾在村子的角角落落，你家进，我家出，花花绿绿的新衣裳映衬着白里透红的脸庞，煞是可爱！    　　开饭了！油淋淋香喷喷的炖骨头已经脱骨。撸起袖子，酣畅淋漓，大快朵颐！就上一口妈妈牌的豆芽菜，酌一口小酒，砸吧砸吧嘴，满足惬意涂抹在每个人的脸上！  　　下午时分，父兄就垒好了旺火。“旺火冲天”的大红对子贴在急待燃烧的旺火上，寄托着一家人希望日子红红火火，蒸蒸日上的美好心愿！  　　此时此刻，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年中最热闹的场景:震耳的鞭炮声、新春问候声、吆喝声、欢笑声，还有孩子们的追逐打闹声，构成一曲激动人心的交响乐！旺火熊熊，肆意燃烧，火舌冲天，把这喜庆祥和的氛围烘托渲染到极致。一家人转起了旺火，炽热的火焰映红了我们灿烂的笑脸，点燃了一家人追求幸福生活的坚定信念！　　一腊月的忙碌辛劳，就是为了为旧年画上圆满的句号，以最隆重的方式喜迎新春！ 年年岁岁有腊月，岁岁年年味不同。腊月裹藏着暖暖的记忆，饱蘸着浓浓的深情，包含着殷殷的期盼，寄予着深深的祝福。浓情腊月，永远是我心底一道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