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我希望在工业文明的烟尘外,完整地保留一块不受侵扰的农耕天地,让手艺人能够附着其上,继续他们忙碌而充实的岁月。”——梁平</h3> <h3> 补篾器<br> 儿时的家乡,清溪环绕,溪边遍植翠竹。女孩子手巧,扯下竹叶编小船,竹芯当船桨,放进清凌凌的溪水里,绿色的梦便漂向远方。男孩的花样较多,砍下幼竹做鱼竿或箫管,截成十几厘米一段,削平节眼,插入铅芯,做成铅笔……<br> 而竹子的华丽转身是在遇上他之后——那是一双神奇的手,砍、锯、切、剖、拉、撬、编、织、削、磨,样样精熟,件件扎实。站在旁边看,是一种莫名的惬意。一刀下去,得心应手,轻巧、到位,不费一点多余的气力。剖出的篾片,粗细均匀,青白分明;编出的筛子,精巧漂亮,方圆周正;织出的凉席,光滑细腻,凉爽舒坦。更多的时候,他忙于修补各种篾器。什么箩啊,筐啊,撮箕啊,堆成一座小山。双手灵巧地翻飞,篾片在手中穿梭,眨眼工夫,原先破漏的篾器便“起死回生”了。<br> 人人叫他“老婶”,莫名其妙的。“老婶”不仅手艺精湛,还会讲古,唱小曲儿,会给孩子编蝈蝈笼子和小鸟鹊。但小伙伴们不喜欢他,因为他会趁大人不在时,以精致的手艺活儿为诱惑,在女孩子的腮上亲一口,或胸前抓一把。童蒙未脱的女孩吓哭了,大人们因而知道了真相,便言语讨伐他,渐渐的,找他修补篾器的人越来越少了。<br> 后来,他精神出了问题,大夏天穿着冬衣,披着塑料薄膜当雨衣,眼睛似乎也接近失明,拄着拐杖,摸索着前进,一边破口大骂一个叫“三禄”的人,以唱小曲儿的语调。<br> 村里的老人们说,假如不是成分不好,凭“老婶”的手艺,说一门媳妇儿,生几个娃,他的人生就是另一种面貌了……<br> 再后来,再没见到他。</h3> <h3> 饴糖<br> 那时,我们管饴糖叫“糖扣”,卖饴糖的推着破旧的自行车,车架上驮着装满饴糖的大铁盘。卖时左手握凿,右手执锤,轻轻敲击,取下一块,用纸包了,满腔热忱地递过去,接过毛票放进贴身的口袋,一笔交易就完成了。<br> 饴糖主要成分是大麦芽、小米或玉米、红薯,也有加入蜂蜜、雪梨的,风味更佳。有止咳化痰,清热润肺的作用。<br> 饴糖的神奇魅力在于,可以拿家里的破烂去换,旧塑料鞋、破铜烂铁都可以换饴糖。小时候嘴馋,为了换取饴糖,不惜顶着烈日寒风,到处寻找无异于珍宝的破铜烂铁。到建筑工地找废弃的铁钉,被木板上朝天的钉子扎伤是常有的事,比伤痛更难忍受的是等待买饴糖的日子。当老师傅推着那辆破单车出现在巷口的时候,便是孩子们最幸福的时光。<br> 现在,商场里的糖果五花八门,难登大雅之堂的饴糖早已消失在时光深处,连同那一去不复返的岁月。</h3> <h3> 爆米花<br> “砰!”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雪白的烟雾,一股诱人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耶!”早就守在一旁,垂涎三尺的小馋猫们一拥而上,抢拾散落地上的爆米花。滚烫的爆米花在两只小手之间倒腾,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酥脆香糯在口中化开,满足与幸福便绽放在小脸上。<br> 记忆中,开启爆米花炉子的那声巨响就是迎接新年的第一挂鞭炮,牵扯着年的衣襟姗姗来迟。<br> 爆米花,在上个世纪80年代,是孩子们最爱的零嘴儿,也是难得的美食。腊月开始,爆米花的手艺人,一根扁担,一头挑着风箱,一头挑着铁锅炉,走街串巷,随叫随停,风箱拉动,火苗蹿起,黑色的瓶状铁炉在火上转动。年幼的我曾怀疑那铁锅炉被施了魔法,才能让平淡无奇的大米开出惊艳时光的花朵。<br> 如今,每年都到村子爆米花的师傅早已走到我打听不到任何音信的地方,而我依然迷恋爆米花,那浓郁的甜香是什么呀,是心平气和翻闹出你对于旧时光的依恋。 ……</h3> <h3> “我们丧失了许多,恰恰可能是有关生命最高机密的领域和福音。我不能知,在衰败中,我唯一不想放弃的是想入非非。”——葛水平<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