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记忆之写对联 文/涛声依旧

涛声依旧

<h3><br></h3><div> 在我们湾,从小听说有一个私塾老先生,就是九爷的父亲,名讳余申甫,湾里买房卖地,过继立嗣,红白喜事,凡动文墨的,只有劳驾他了。湾里人请他,主要还是因为余老先生的字写的好。别看农村人最没文化,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箩筐,但对字却似乎很懂,也特别讲究。</div><h3> </h3> <h3>  请先生写祖宗牌位中堂:"祖宗昭穆神位",这是极郑重的事情。首先把先生请到家,好酒好肉吃住几天,要极恭敬的伺候!这期间,主人要磨上一小盆墨候着。先生受到礼遇,也沐浴更衣。忽一日,神清气爽,感惠徇知,便大喝一声:"纸墨伺候!" 主人赶忙摆上早已备好的纸墨。先生洗洗手,从笔帘中取出一支碗口粗的大毛笔,满蘸墨,运口气,神情凝重,一笔一画,旁边人连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先生写完"祖宗昭穆神位"六个大字颜体楷书,大家才吁一口气,连忙赞叹"有劲,有劲!" 先生也不理会,因为还要配一副对联:</h3><div> 宝鼎呈祥香结彩</div><div> 银台报喜烛生花 </div> <h3>对联多为行楷,静中有动。这写完,先生往往裁张小纸,给土地爷写个牌位,中间照例正楷:"长生土地神位",配上对联:</h3><h3> 土能生万物</h3><h3> 地可发千金</h3><h3>写完这,先生才长吁口气,露出笑容,大家连忙笑着附和:"好字,好字!" 请到写家写牌位,不仅是有面子,主要还是主人有慎终追远的诚心,希望先人会保佑家里人财两旺的。这会儿主人早端来毛巾热水请老先生洗手了!<br></h3> <h3>  过年时,能作副对联,又能请写家儿书写,传扬乡里,也能光曜门楣。过去,大山寨四围地主众多,乡绅吴晓鹏的大门联,作的颇是气派,都请石匠把内容刻上:</h3><h3> 云呈五色文明盛</h3><h3> 运际三阳世泽长</h3><h3>至于大山寨寨主吴锦伯,更是财大气粗,盛气凌人,这从过年时叫人写的一副对联可见:</h3><h3> 千斤第一</h3><h3> 百区无双</h3><h3>过年贴在大门上,湾邻看了都讨厌他炫富,夜里不知谁在对联后各加一字,倒是他为富不仁的总结:</h3><h3> 千斤第一坏</h3><h3> 百区无双奸</h3><h3><br></h3> <h3>  搞大集体时期,都吃不饱饭,老农民也通过对联发些牢骚,我隔壁大爹上过几天学,也不管对仗什么的,过年编了两副:</h3><h3> 多年梦想发财好</h3><h3> 事到如今已平常</h3><h3><br></h3><h3> 柴米油盐一齐来</h3><h3> 叫我两腿慌不开</h3><h3>横批是"柴火好弄",还有邻村徐洼的老农民也编了副:</h3><h3> 饭当肉来茶当酒</h3><h3> 富人别从门前走</h3><h3>那时政治形势严峻,他俩都"请"进了学习班,说是诬蔑社会主义,关了一二十天才放出来,弄的我湾玩狮子都缺打大锣的!</h3><h3><br></h3> <h3>  过五九年,吃食堂,每天一大桶菜稀饭,由大队的指定人撑勺,每人每顿一勺粥,然而稠稀之间,全凭亲疏! 我想是学堂黄大先生,自命清高吧,才至于每勺水多米少,五九年他的大门联,诉尽心酸和愤懑:</h3><div> 守本份谁说我弱</div><div> 凭天理哪怕你强</div><h3><br></h3> <h3>  大年初一,湾里人互相拜年。进门前,都瞅瞅对联,写的好,都夸这字真有劲!要是写的不好,当面不论,背里大致有三个评价:"蚂蚁夾的" "鸡爪子扒的"和"鬼画桃符"!总会被说笑的!<br></h3> <h3> 细细品味才知,老农民看字,也是从笔画、结体和章法三个方面来评的: 蚂蚁夾毛毛虫,毛毛虫痛的蜷头纠脑的,那是指笔画扭曲不过关; 而鸡爪子扒稻草,横七竖八的,是指字结体松散; 至于说字"鬼画桃符","符",多是用古九叠篆写的吉语,谁认的呀? 这是指整体缭草不可识。不过,画符就对了,这正是对联的原始回归呀!</h3><div> 千门万户瞳瞳日</div><h3> 总把新桃换旧符</h3> <div>  我从十几岁习字开始,试着写春联。 终于有一天,我"龙飞凤舞"抄了副自认为满意的对联:<br></div><div><div> 和顺满门添百福</div><div> 平安二字值千金</div><div><h3>问父亲:"有劲不?" 父亲贴上对联,看了看,说:"管劲就行了!"</h3><div><br></div><div> 涛声依旧</div></div></div><h3> 丁酉腊月初六夜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