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牛

苏 哈 醒（婉拒洋人）

　　个人陈谷烂芝麻的事，出生小记，经过岁月的沉淀叫家史，家史的可贵之处，在于激发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

——题记

本人老家：岳阳市岳阳楼区

　　买牛是我十四岁那年的事。

上世纪1978年，大集体农业生产走进死胡同，人民公社关了门。那种天天做工，年年现葫芦成为农民解不开的死结。亦是这一年，小岗村农民冒着牢狱之灾摁上手印，我省慢了半个节拍，挨到年底才稀里糊涂搞“互助组”，所谓“互助组”就是把田地分成若干小组，四五户人家为一组，考虑到牛、农具，分摊到组，搭配有个适应期，生产、生活中能有个互相帮助，但在村组下面操作中发生了逆转，实则到户。一切看似风平浪静的农业，名为互助，实则隐藏着祸心，相反，几十年不相往来的亲戚、朋友、姑爷、姐夫在农业生产上发挥了重要作用。

那时候，每逢 阳春三月，麻鞭水响，浸种、育秧、犁田，户户要争头彩 ，麻纱由此不断。一些小肚鸡肠的户主，受利益的驱使、诱惑。明争暗斗，人多的搞人少的名堂，以强凌弱。户户抢牛先耕，早晨四五点钟起床，争牛、争农具、争水、争抽水机，争时间、争季节、似乎无一不争 ，那种大集体单纯思想一扫而光，人的脑瓜子，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魔鬼。邻居、长辈、叔侄、父子、乃至兄弟之间为一件小事，争的结局就是大打出手，头破血流 。有的喝农药，有的寻短见，大户子欺负小户子、拳头硬的对付拳头软的，处处包藏着祸心，一场场悲剧不时上演。那时候，凡是扯不清的事一律摸坨抓庵，以示公平。我家也在这样的环境中，因一时窘迫的困境，倍受煎熬…

本家族苏姓居住地，我曾以“梦中水乡”的美誉之称，将其图片载入我个人编写拍摄的《辉煌的历程》一书，作为书面的封底。

　　当时，我们五户人家分得大集体两条壮力牛。按理，种30多亩田地还有牛力剩余，可偏偏其他四户认为吃了亏。那时，分田到户，哥才十五岁，我十二岁，连同父母、弟妹 全家有七口人，爹1978年修岳阳县铁山水库，炸断了左脚，我们年幼，家里缺劳力。而互助组其他四户总觉得跟一个人口多、田地多又没劳力的户子搞在一起横竖不合算，想来想去受了拖累。于是，他们偷偷开小会，大意是分开算了，先是发难，理由是哥年龄太小，用牛耕地不会弄，以牛吃不消为借口，死活不让哥牵牛耕田。

事后，见我家反应不大，又没有家族势力震慑，于是胆子大了，干脆提出分伙，公开摆在桌面。我家拿不出钱，得牛是不可能的事，哥开会弃了权，他们又开了几次小会，故意把牛价压低，让我家得小份额钱。之后，以两条力牛不及一条力牛的价值分开，这样我家吃了大亏，即分得240元钱，牛就一只腿都没了。没牛怎么种田？9.3亩水田不是个小数目。

七九年开春 ，爹一个酒朋友看到我家现状，于心不忍。托人想办法从湖滨园艺场弄来一条又大又壮的水牯种公牛，因人熟，我家困难，便讲定不收钱。谁料原本一桩好事，后来惹得脱了层皮。

牛牵来后，哥犁完田改为耙田，那牛原本只适应在旱地耕种，对于水稻耕种强差人意。

水田泥脚深，吃不消，才几个回合就气喘吁吁，趴在泥田上打滚，死活不起身。躺在泥田上翻来滚去。谁料，不经意间牛竟将后腿伸进了耙刀上，腿被耙刀插了一个刀口，从此一走一拐。这样一拐就是20多天，牛不仅要料理，还要请兽医治疗，花去360元还是一拐一拐送不回去。娘急得一双泪眼团团转。后来场领导跑来要牛，方知惹了大麻烦。见我家住茅房，生了怜悯之心，说光牛价值就值2000多元，是园艺场专用配种的公牯牛。领导见我家现状左右为难，遂提出暂行牵回去，赔付另议。一周后那领导找上了门，满面红润，一脸的福禄寿。说牛腿一个刀口内有两个伤口，那边兽医发现后清洗了伤口，一个星期就痊愈了。园艺场领导临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母亲千万别再往心里去，所用费用不要我家出。听完那领导一场表白我如释重负出了一口粗气，为治牛伤，家中将两只架子猪都卖了，却治不好一条受伤牛的腿。

　　下半年，全家计划砸锅卖铁也要想方设法买牛。农闲，哥外出搞副业，时近年关挣回200元，哥象捡回金元宝一样当着我面数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哥一声不响将钱放在床单下面嘱我看管。下午听说工价涨了伍角又走了。

（这是我22岁，上世纪1987年时在老家建的两层小楼房，2012年，改换了外墙磁砖，稍作了修整。）

那年腊月28日，哥同我摸黑借回300元，凑齐600元。哥便自个儿去远房舅妈的舅哥那里买回一头不能耕种的小水牛。力牛买不起，钱不够，只能将就买回养着，明年就能派上用场。买回的小牛一身狼疮，长得毛深草乱。我一见就慌了神，把哥拽到墙角下，“哥啊！你真傻！这牛你也要？”哥自知吃了亏说：“舅舅答应开年想办法帮着换…” “牛贩子的话，你听得？”我急了，“牛能活到开春么？” 哥木木地站在那里，“下次家里买东西你莫作主。”我愤愤地说，而我的双脚站在那里打颤。我知道一条无形的绳套正在悄无声息张开，随时即将套住脖子。 果然不出所料，才喂了24天的小牛直挺挻地死在牛栏里。

　　俩兄弟将牛肢解，挑到岳阳乾明寺卖，换回54元钱，净损546元。

时近开春，耕种在即，买牛成了头件大事，正月初三俩兄弟便外出搞副业，挣回200元。刚回家看到信用社主任家做房子，赶紧去帮工，一个星期挑砖陪瓦匠，主任家全然不知，上门帮忙的人一围就是几大桌，房前屋后到处是人，直到房子盖了瓦，主任老婆才发现我。

忙问，“小伢子哪里人？”

“ 枣树”

“咯小伢仔还要你帮忙，我家改房子邻居左右、大人帮工多的是人啊！”主任老婆忙着给我倒茶，我就顺便说了借贷的事，主任老婆放低了声音。

“借款干嘛？”

“买牛。”

“你爹呢？”

“ 脚断了。”

“ 哎呀！伢子呃，人家大人都只能贷款伍拾元，还要大队干部担保，你一个小伢子能借多少钱？”她再没吭声自个儿走了。

第二天下午，有人捎来口信，赵会计老婆要我去一趟。

我立马赶了去，她见了我十分热心，又是泡茶，又是去锅里勺饭，嘱我一定要吃饱饭。

　　时近晚饭时候，我推又不是，不推也不是，她见我犹豫便说，“你吃饭我就借钱你。”

赵主任不在家，她见我上了桌便说，“钱借你200元，你走后，我想了老半天，也没跟你赵主任商量，把栏里猪卖了128元钱，自己的几十块私房钱也拿给你。”

“ 婶娘你真好！我一辈子都记着！”那天，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出赵会计家的。

又跑了几天夜路，四处找亲戚借钱，总算凑了700元，二姐听我说要买牛，给了我五十，我便盘算着买牛。

（2003年，记者与铁道部王记者在岳阳县月田镇采访时与所在地的村干部合影）

　　不久，得到确切消息，马鞍山开旗。

开旗，是牛贩子贩牛的一种专业用语，用词也刻薄。开旗语意深奥。意指买牛者、卖牛者旗开得胜，互利互惠。

那日，我特地起了一个大早，二月梅雨天，路上夹着冰霜，我赤着脚一口气走了十多里山路来到马鞍山，远远看见晒谷坪有一大群牛，地坪里也有零星几个人在走动。我兴匆匆地赶过去。

相牛是有门道的，种一辈子田的人对牛也不一定知根知底。我七岁放牛，挣五分工，抵大人半个工值价，哥比我大三岁，天天砍柴，供一家七口人做饭。村子有个堂下伯伯名叫苏高贤，常年患痨病，长年张口喘气，大吁小吟，家里门槛都拦腰锯断好几处，病情也不见好转，故不能从事体力劳动，40大几岁就开始放牛，对牛的习性比牛贩子还精十分。因他年龄大，放牛就蹲在山脚下，牛跑上了山顶或半山腰了就吩咐我帮着牵回来，老夸我机灵听话，时日一长，他就教我“相牛”。

有屋场放牛大伯教的相牛经为证：

“好牛不用赶，

日走万万千，

乖牛不用鞭，

挥绳能种田。

蚂王鼻子不种田，

毛生乱草站一边。

横长牛角不畏主，

再狂主人不敢牵 ，

富家只用四指鼻，

春夏秋冬种石田，

四脚均称有力气，

穷汉也能种闲田。

　　先是要我背他听，然后逐条解释。意思是好牛种田不用鞭子赶，牛绳一晃动，牛就会自己走，长着蚂王鼻子的牛赶不动，一是偷懒、二是鼻劲大、三是主人用牛费力，牛毛长得凌乱的是“跑关牛”多半易夭折，短命。牛角横着长的牛斗人，再精明厉害的人也会有危险，遭到袭击。真正好使用的牛，鼻宽四指，鼻子上滞留有旱珠子，这是身体健壮的标志。尾根部宽的小牛是上好等力牛，能种一石多田。每条牛脚上部都有四个圆圈件，只要不斜着走向，大都不会半途夭折，均会老死。牛眼眶鼓胀的，看到牛伴，鼻子拉风箱的牛喜欢斗架等等这些我都以熟记如心。大伯严肃，逼我背，领我看，还教我识牛龄，看牛牙，牛龄要看牛牙。他说：‘人有人德，牛有善相’，牛为家神，辅之农工，心善济世，牛如此、人也不离八九。“相牛”人一般绝不会私自传授其决窍。

他说:你赶牛不执鞭，牛背不存鞭痕，证明你心地善良，你走路追风似的说明性格耿直，小小年纪人勤快，肯吃苦当传给你。

哥头年买回来的小水牛就是一条典型的“跑关牛”。儿时放牛学会了"相牛"是我人生一大幸事。 自此，我每次放牛就留意观察牛的体质特征，当大人牵牛耕田，我就问：“这牛好使不？”

大人们就问：“你会相牛？” 我就说：随便问下。其实，“相牛”我非一般人所熟悉了。比如：两个村的人放牛放到了一起，大人们便乘着兴致吩咐我们去牵牛斗架，我精心挑选的牛都会是“高手”。总是雄纠纠的去，气昂昂的归。大人们特来劲，夸我有眼力。

（2009年5月摄于湖南张家界市张家界袁家寨）

岳阳市曾经小憩室

　　买牛那天，我早早来到开旗场，对牛逐一审视，一条小水牯牛在我眼前一亮，一根细麻绳栓在鼻子上，顺手一牵，牛便伸直鼻子跟我走，心头大喜，来不及细想，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偷偷将牛赶进竹林里藏起来再说。

时至落日，买牛人陸续退场，牛贩子忙着趁天未黑赶紧将未卖出的牛赶上车，送洛王屠宰场，还有几个牛贩子凑在一块算帐，我揪住机会，不紧不慢从竹林里牵出牛。牛贩子见状暴跳如雷，有两个年长的牛贩子控制不住愤怒的情绪，兰花指头指指点点敲击我额头咚咚响，口里喊着，手势扬着，似乎不打死我不解心头之恨。我赤着脚，心里突突地跳，任凭他们推来搡去，手里死死拉着牛绳不肯松。牛贩子原本凶巴巴的，一声声地吼，今天早床了，碰上了"活爷"。我说“我是来买牛的，又不是不给钱"。

“你发神经啊！见你妈的鬼，你有钱，哪来的钱？”牛贩子凶巴巴的，当他听说我是来买牛的，手从半空中收了回来。“你买牛，小机巴，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爷？”话没说完，耳巴子上了身，脸上铺天盖地传来啪嚓抽打声！

“给看看，老子只认钱”。

我从裤带上口摸出布包交给他。

头上扎着围巾的牛贩子立马抢过去一屁股盘坐在地上，开始数钱。

“慢！”

几个还想伸手、伸脚动粗的人被他制止。

我第一次领教了牛贩子凶狠，额头、脸上火辣辣的，脸额上好几处被抓伤出血。

“ 快住手，是有钱。”几个牛贩子匆匆凑了过去。

“你真是来买牛的？”

“不是钱吗？”

“ 你家大人呢？”

“ 爹脚断了！”

“你当家？”

“哥不会相牛”

“ 你会相牛？”

“ 晓得。”

“活见鬼，这牛怎样？”

“ 好力牛。”

“ 好在哪？”

“ 我不会告诉你”

“ 还欠打，是吧！”

“再打也不会告诉你……”

“ 成交吧，牛给他。”牛贩子数了钱，与牛背上号的价750元钱一分不差。

“ 看到价吗？”

“知道。”

几个牛贩子屏住气息，走到一边商量价格去了。

“ 小机巴伢崽，牛你牵走，但牛不能退，你说行不？”

“ 好！”我牵牛离去。

半晌，身后有人跑动，一牛贩子追了上来，塞给我80元钱，又问：“真的会相牛？”

“ 鼻子宽，尾跟粗，大力牛。”

“ 谁教的？”，牛贩子愣头愣脑站在哪里，嘴里咕噜着:“活见鬼，小机巴比贼还精”。

　　忙着赶路我不作声。牛贩子知道理亏，心虚，丢下一句话，“回去告诉你妈，就说脸上伤是摔的。”又叮嘱：牛不能退，退我们也走人了。”

牛买回来了，心里落了个坨，万般苦涩不在话下。刚回家，哥围着牛转了一圈，劈头盖脸就骂，“这牛能种田？”

接下来，就有两个原来拆伙的邻居到父亲面前烧阴阳火，说是我又买回一头“跑关牛”。爹一听头大了，气不打一起来，乘我上桌吃饭，轮起残腿的杈把手顺势打来，当时我毫无防范，头上血如泉涌。自此，我吃饭再没有跟爹同过桌，共过餐，直至他九零年去世。

爹被家中连连厄运弄昏了头，几尽疯狂，爹虽说是农民，不会耕田耙地，自幼孤儿，三代单传，家族无势力，大集体生产也只能做粗活，累活、脏活。搞农业生产，耕田耙地是轻松事，父亲轮不上，78年爹伤残后，国家补给他1000元钱，他让大队干部拿去买了拖拉机，从此没了下文。七九年田地分户就什么也没有了。

（图片摄于2017年5月，报社党员记者在江西井冈山参加红色之旅活动留影）

　　从买回牛那一刻起，我知道我赢了。

当时， 任凭父亲百般虐待，任凭哥的拳头捏得咕咕叫，却始终不吭声。自个千方百计找最好、最嫩的草给牛吃。我躲躲闪闪挨过一周，原以为父亲不会长此记恨我，自然放松了警惕。谁知，父亲心中却有一股无名火，加之时不时有人说长道短，几尽绝望，爹怀恨我人细鬼大，不怕事非，竟私自将伤残的腿上绑上了菜刀，有随时与我同归于尽的打算，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一日，爹乘我准备上桌吃饭时，冷不防挥出菜刀，我闪身即跑，但为时已晚，飞出的菜刀不偏不倚飞向我背部骨髓根上，骨头被刀尖撬去一块，血无止无休地流，衣服沾满了血渍，我趴在后山坡上，痛得双手抓土。

我躺在后山上，三天粒米未进，饥饿和疼痛交织在一起，怨不得父亲恼怒，兄弟先后买回两条牛，价值1270元钱，真要鸡飞蛋打，一天才一块多钱的工价，得多少年才能翻身……

第三天傍晚，家中传来母亲声嘶力竭几乎绝望的哭声，娘和爹为我三天三夜不知踪影急得打斗在一起。我不知哪来的劲，一口气冲进家门，双脚跪在娘前：“娘！别吵了，牛哪天死，我就死，行不……”

娘从没埋怨过我，既便哥因此失过一次手。

她抚摸着我血渍斑斑的衬衣后背，情不自禁狂抽着自己瘦弱的面颊，直至口鼻喷血，她自个唠叨命苦，心中总以子女们作挨靠，她喃喃自语:说她无论走到哪里，人家都认崽儿说话的口气、做事的果断、或无论站在哪里都像个铮铮铁骨的小男子汉，她心中也一遍遍地祈祷着上帝保佑子女快快长大成人。哭着做爹的怎么下得这个死手 ……”她嚎啕痛哭。

娘心地善良，拉扯我们八姊妹长大，从没有高声大嚷过，更别提动手打人，那怕我们做错了事，她也只是用眼睛久久地盯着你，让你感到浑身不自在。生活中，她受了委屈，竟一个人躲在小房子里哭，也不让我们知晓，每每如此，擦干泪，昂着头，笑迎着子女。她说：穷人怕崽大，子女们小，困难是暂时的，我们长大了就好了。于她心中我们做子女的都是她一生寄托，一堵无形的避风墙。

一场旷日持久的买牛纷争，在我过激的言辞下终结。

牛没死，一天天长大。我精心饲养着它。

接下来春耕在即，哥说牛太小了，要租牛，买牛的本意是自家有牛用，如果又租牛，我当即头大了。

　　趁哥外出，我喊来七弟，偷偷去耕田，牛套架上牛脖子，牛细小得象只小山羊，无可奈何，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心一横，咬着牙，壮着胆赶牛，牛特别通人性，一个劲拖着犁头往前走，个把小时功夫5分田翻耕过来。不见牛鼻喘粗气，口里吐白沫。心中大喜，放了牛套，赶上山吃草，乐滋得趴在水塘堤上翻来滚去，口里山呼：“我家天亮了！”

（2017年5月，报社组织党员记者在江西井冈山参加红色之旅活动)

　　二哥回家知道后抱起我乐得团团转。

临近双抢，村子死了两条力牛。

种田人没牛，八成慌了魂，租牛是天价，买牛不是轻松事，农忙季节水涨船高，人情炎凉，斗米望天干的现状比比皆是。原本并不富裕的农民要买牛，还真是痴人说梦话。

于是，便 有人打哥的主意，请吃饭，早上来了，晚上又来请去喝酒。

我见状，早跟哥打了招呼：“牛不租，也不卖。”

母亲不作声，暗暗地叮嘱哥莫乱表态，弟买回来的牛，没少呕气，真要卖出去就听他的。

几天下来，还有人把钱送上了门。

哥扯住我：“牛力有剩换几个钱不好？”

我问: “作价多少？”

“ 860元，按我们到户分伙的牛价还胜点，加了100多元。”

“那是人家欺负我家没劳动力，黑着良心踩我们，晓得不？”哥无可奈何 又将钱退了回去。

几天后又有人强硬放下钱怂恿哥说，“掴他几耳巴子，那有弟盖住哥当家作主的，你比他大，有资格…”

哥说，不是这个事，买牛他吃了多少苦头你们不知道…哥只能推诿。

合伙不成，入股无份，来人讲了一大堆闲话拿钱走了。

一周以后，有人直接喊我喝酒，我直言告之:"卖牛不去"。

“天王爷呃！你牛要什么价？你说了算！行不？”

“ 1250元，一分都不许少。”

“ 要得，只要你去喝酒，一个毫子也不少。”

酒没去喝，1250元钱成交入股。

哥说：你怎么喊得这个天价？

我说：你受伤的心善了。

接了钱，还了赵婶娘借款，家中第一次有了余钱剩米。

有了买牛刻骨铭心的经历，十四岁的我，仿佛一夜长大了许多，39年过去，风雨中一路走来，我不曾在困难面前低个头。其实，人的内心强大了，什么东西都可以踩在脚下……

2017年11月8日，记者节摄于报社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