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清晨,我在鸟鸣中醒来。推窗看了,天是阴的,小雨稀疏。<br> 我在一条曲曲深巷要鸭血粉吃了,便沿湘江中路上到橘洲大桥。站桥上回望五一大道,完全没了二十一年前的影子。</h1> <h3><u><i><font color="#b04fbb">五一大道局部</font></i></u></h3> <h1> 二十一年没有走过的桥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我从桥的这头到桥的那头,拍遍桥栏,又用手掌把桥栏一寸一寸抚过,企图捉摸住那年我和她留在桥栏上的纹印或温度。曾经多少个夜晚,我和她站湘江大桥上看灯,听涛,感觉爱情就像桥下的东流水那样汪洋,就像这初春从桥洞飘逸过去的风那样细腻那样绵软。</h1><h1> 后来,我知道了爱情原来就是一朵毒蘑菇,艳丽甜美,但它致命!并从此痛恨这两个字,也努力避免书写这两个字!</h1><h1> 俯瞰桥下殇殇江水,一波一纹是那样熟悉。其实我知道,眼前流过的汤汤江水都是陌生的,没有一滴一缕是我和她曾经立江边照过眉照过眼滴过泪的清波,人生长恨水长东啊,流水无情,人更残忍!</h1><h1> 我还知道,桥下这汪汪洋洋中,定有来自我故乡吊楼前的河水,甚至有我叔叔农活时刈破肌肤流出的血和婶婶洗衣滴在水中的汗珠,可我这次到了家门口却不能回去!</h1><div><br></div> <h3><i><u><font color="#b04fbb">她,陪我看了四年的湘江;她,伤我一辈子时光。</font></u></i></h3> <h1> 昨晚和朋友约好今上午到久违的岳麓山去。我且不等他们了,一大早我就过了桥,望麓山缓行。<br> 过了橘洲大桥,眼前的荣湾镇样子全新,找不到我那时候在这给女生偷连袜裤的满街地摊铺面的样子了。以前沿街的嘈杂喧嚣被宽敞的街道和有些高度的楼宇装扮成了城市风度。 </h1><h1> 我站街边向一个挑担生意的妇女要了杯豆汁,边喝边给昔日寝友陈勇打电话,告诉他我已经骚扰到他门口了。说话间,朋友易达春夫妇驾车追到我。</h1><div><br></div> <h3><u><i><font color="#b04fbb">陪我登岳麓山学妹殷红霞</font></i></u></h3> <h1> 停车于岳麓书院后爱晚亭前的池塘边上,我一下车就疾步来到亭前的池塘边。</h1><h1> 池水碧透,桃花浅笑,新柳鹅黄,古枫以它的百年沧桑描述着我离开后的此中日月。</h1><h1> 有风从麓山下来,她过了清风峡,又绕上古枫,枫的枝桠发出低沉吟哦;风又从树上滑下,带着淡淡枫香溜入池塘,池水就丝绸一样纹纹皱起。</h1><h1> 我记得塘边上有几树梅的,便去寻。寻见了,虽已过花期,幸余一朵残梅,嗅了,竟香气依然;梅叶未发,不过枝桠上的粒粒叶骨朵已经怀孕着春色。</h1><h1> 但伴梅生长的迎春花开了鹅黄,不远处的几丛野草莓也开了花,那花是极净的白!</h1><h1> 这里,我曾在夜里和同学曹怀平来过。我们在夜的静中,看风戏塘水,看风碎池中弯月。怀平是个不很快乐的同学,此景中,他从来都是或和我一起燃一支烟,或在唇间横一支竹笛娓娓倾诉……</h1><h1> </h1> <h3><u><i><font color="#b04fbb">凌亚红在细雨绵绵中陪我登岳麓</font></i></u></h3> <h1> 过去池塘就到了爱晚亭。<br> 反复默吟亭前石柱刻对联:山径晚红舒,五百夭桃新种得;峡云深翠滴,一双驯鹤待笼来。我依稀看见那时的我和她坐在红枫下的亭子里的身影。一个影子面容忧郁,思想繁杂;一个影子婀娜,荷色的长裙上百合无忧绽放……</h1><div><br></div> <h1> 沿了石径曲曲弯上去,到白鹤泉才见了一角麓山古寺黄色翘檐,雨又来了。雨下得就象这时节的春色,只是浅淡。我问候着山径两旁所有知名和不知名的花草树木,问候着脚下的每一寸泥土和每一枚落叶——你们还好吗?你们还记得我吗?我放开喉咙吆喝一声,把胸中块垒尽情抒发出去,而山无回应,远处飞过一只又一只长尾青鸟。</h1><h1> 这里的每一条山径,都有我和她牵手并行的脚印,只是无法一一拾起。</h1> <h1> 雨歇了,阳光稀奇地照进山林,照在路旁稀落开着的淡紫浅粉的野花上,照得一山尽是旧时光。<br> 下了山,去了母校。教室还在,寝室还在,阶梯教室也还在。我们一根一根零买香烟的小卖部没了,学校后门蜿蜒小道以及小道边的鱼塘没了,宿舍后面的橘林、橘林人家和人家屋檐头的小溪和绿蕉都没了。曾经踏着蛙声走过的田埂没了,当然也就没了稻花香和明明灭灭的萤火。<br> 记得当年,我和她顶着芭蕉叶,沿桔林间的黄泥小路出去,就到了荷塘。过了荷塘,是农舍,农舍四周是田亩。水稻微黄时节,我和她于田埂上漫步,听蛙鸣,看流萤,醉在农家烟火味中午夜也不愿归……</h1> <h3><i><u><font color="#b04fbb">我们男生宿舍楼</font></u></i></h3> <h1> 我大步上楼,找到我的宿舍——316室,门紧闭着。我静静站门前许久,企图听见她当年给我打饭回来的叩门声,企图听到同宿舍四个同学的嬉闹声——然而,一切都空了!</h1><h1> 我又去了洗浴间,看过一回走廊,又奔进教学楼,教室门也是紧闭的,透窗看去,我座位的窗外没有了那棵将翠绿枝叶伸进教室的梧桐树;阶梯教室老样子,可坐着的都是新人,我当初刻在墙上的痕迹没了;沿螺旋式阶梯上去,我兼职做记者和编辑的广播室还在。</h1><h1> ——那些年的夏夜,我和她相依看月的露台也还在!</h1><div><br></div> <h1> 中午在一家叫做味庄的酒店吃的午饭,易达春先生点了很多我爱吃的菜,开了一瓶好酒。饭后去了橘子洲头。<br> 橘子洲头绿柳红桃,毛主席青年时代的巨大塑像注视着我,注视着当代中国。在我看来,他的深邃眸子里的忧郁正是为共和国的今天生发的——中国,又到了最危险的时候!<br> </h1> <h1> 南方的春天来得早,南方的太阳也落得早。我在橘子洲头还没尽兴,湘江两岸已经灯火辉煌了。晚上按照约定,同学陶继锻、肖正根、陈勇、黄超群在火宫殿和我见面。<br> 二十一年的分手,二十一年的思念,到现在酿成了一壶醇厚的老酒,我的脸上是笑,我的心里有泪。我一边握着他们的手,一边在心里盼着有一天和所有同学见面!<br> ——那一天,会是哪一天?那一天,我们还要等多久?那一天,还会不会有?<br></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