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格桑花语

　　母亲祖籍四川，经历过兵荒马乱，幼年丧父，中年丧子，老年丧夫，人间苦痛尝尽了……虽然是个很普通的农民，然而她却是值得我敬爱的人，值得我钦佩的人，值得我们永远深爱的人……

　　母亲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忠厚中却透着机敏精灵，看人极准。17岁从四川辗转来到陕西，被人贩子带到渭南固市，她看到那个没有一个女人的五个男人的家庭，借着上厕所的机会跑了。来到我们这个村，遇到一个想把她嫁给自家哥哥的婶婶，经过接触，那个婶婶发现母亲个性刚烈，就没勉强，还好心地帮她在村里介绍对象。在三选一中，她为我们挑选了一个很有本事、很有耐心、很慈爱、很有家庭观念、很帅气的父亲，让我们拥有了一个充满爱和欢乐的童年的家。这是我佩服的第一点。

　　母亲是个勤劳、善良的女人。嫁到郭氏家族后，不避脏活累活，不耍奸溜滑， 勤勤恳恳，学习纺线织布、做饭洗衣，真心实意帮助爷婆减轻负担，常常是做完农活，又帮做饭，一点也不闲着，因此受到公婆的宠爱。

分家之后，母亲更加显示出了川妹子的勤劳、泼辣和创造性，将一个一贫如洗的家经营的井井有条，有滋有味。只记得别人家的孩子饿的直哭，母亲却变着花样将各种野菜煮着吃，炒着吃，将人家不要的白菜叶子淹成咸菜，捡来的辣椒做成辣酱，将红薯切成片晾干，做成红薯馍，给我们充饥，度过了那个艰难的岁月。记得上小学，我们村富裕家庭的孩子用白面馍换我的红薯馍吃。到了初中，许多家庭的孩子就是啃冷馍，羡慕地看着我带的酸菜和辣酱。

　　母亲的勤劳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她虽然看起来那么瘦小，却像是有使不完的劲。父亲忙着外出看病，地里的活儿就靠母亲。记忆里，母亲多次病倒，父亲给她打吊瓶，针一拔，就又去忙活了像没病一样。我跟着干过的活有给羊拔草、烧红薯秧子、搓炮筒等等，凡是父亲提议做的每一项生意，母亲是第一个实行者，不论苦累。记得家里先后养过绵羊、养过鸡、养过兔、养过蜂、养过牛、做过炮、拧过绳，这些活，哪个不需要吃苦受累？加上大哥14岁就送给大伯了（后面解释），我们姊妹五个都在上学，脏活累活大多都是母亲顶着呵！陕西的妇女生孩子管小孩还可以歇歇，母亲却是背着孩子照样干农活！九0年以前家里还有母亲背我们的背篓和背小孩的布条等。为了不影响干活，母亲还把妹妹绑在树上……

　　母亲的节俭也是出了名，常常被妇女们说笑称“涩皮夹夹”。她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给我们姊妹的衣服也是小的穿大的，大的穿剩的，别人给的或不穿的，而且不论男女。记得上初中时，我穿的裤子上还有补丁。春节的新衣服也是只能穿一次，留下来第二年春节继续穿。我们的新衣服总是父亲上街买或扯些布料做。很长时间我都不理解母亲为什么这么节俭。后来听她说她小时候的经历，才慢慢理解了。母亲7岁，外公就去世了，姊妹四个靠外婆给人家带小孩挣些吃食。她经历过吃不饱饭，和舅舅出去要饭，还被狗咬了的经历。所以她总是想着节约点，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后来日子慢慢好了，母亲的节俭习惯仍然不改，常常为了我们倒剩饭剩菜而骂我们，而且是真的生气。后来，我们学乖了，为了不惹她老人家生气，表面上顺从她，背着她偷偷地干。

　　母亲的一生是很惜惶的。幼时丧父，18岁远离家乡，梦里常常喊“妈妈”。还好，孩子们个个聪明优秀，父亲又体贴，留住了母亲的心。悲剧是从大哥14岁被过继给大伯开始的。由于各种原因，大家庭矛盾突出，1989年，大哥不幸去世了。父亲母亲的身心受到极大打击。特别是母亲，可以说是以泪洗面，我们姐妹不敢离开左右，生怕她想不开。但是母亲坚强的挺过来了，我知道母亲是很伤心的，但她为了我们几个，还是挺过来了……她又开始了她的辛苦生活……

我以前不能理解母亲的刻板生硬，不会体贴孩子，只会知道干活干活…干不完的活！后来才深深地体会到母亲用自己的行为告诉我们：时间不等人！错过春种就会影响秋收！多愁善感有什么用！只有行动才是真正的爱！

　　1997年，我们慈祥的父亲因病去世了，母亲的天塌了！她曾对我说，她真的想跟着父亲走的！那年母亲57岁。母亲受的苦太多了！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挺过来了的，可能因为小妹吧，小妹当时还在上高中。母亲虽然没有挣工资，但她用自己的方式（俭省）挣钱供小妹上学，在姊妹的共同努力下，小妹最终考上了宝鸡文理学院，后来在广西南宁师范学院落脚，母亲也享受到了小妹的幸福。

　　母亲是极善良的人，因为自己吃过苦，所以看到比自己穷的人，特别舍得，好到我们难以理解！七十年代的一天，一个要饭的来到我家，递给我们一个破碗，我吓得急忙关门，母亲却不仅让他进了门，给他舀了满满一碗饭，还给他夹了一个大馍！我们当时是既嫌弃又不理解呵！村里有个傻人叫“九活”，很多人都不和他来往，母亲却总是帮助他，他总爱到我家来串门，“四嫂”长“四嫂”短的叫。后来他捡了个傻媳妇，母亲还教他的傻媳妇做手工活，让他有吃有穿。记得小时候，家里来了个病人，因为要做手术，但家离的远且穷，母亲就让她在家里住了十几天，管吃管住地细心照顾，病好了，父亲才收了一点点钱，那么“抠门”的母亲却没有抱怨一句…

　　母亲，一生争强好胜，脾气刚烈，不愿受气。到了晚年，她仍然不改节省、勤勤、闲不住的特性。一次为了盖被雨淋湿的土墙，栽倒在邻居家的果窖，造成大腿骨折；为大姐盖房劳累到腿肿；为我照看儿子五六年；为小妹看小孩三年多……她总是用自己的方式爱着我们，却不被理解……我们曾抱怨她不会享福；不注意仪表；不注重卫生；不舍得穿我们买的新衣服；不会说甜蜜的话疼爱自己的孩子和孙子等……

而今，母亲走了，如她所愿，干干净净地走了！不麻烦一个子女，不给儿女添一点麻烦，不让儿女受一丝累……她悄悄地走了…去找她亲爱的丈夫去了……因为只有父亲不嫌弃她…始终宠爱她…为她宽心…为她解忧…只有父亲最懂她…

　　母亲为儿女心血劳干， 晚辈痛失亲留遗憾。我的母亲就这么突然地很干净地离开了我们，给我们来了个措手不及。我们还来不及改变她的习惯…我们还来不及让她学会享福…我们还没有完成她的心愿…她就这么悄悄地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她肯定我们会反对她走的…所以她悄悄地走了…谁也不打招呼地走了…

母亲于2018年元月11日离开了我们……桥陵俯首，渭河呜咽…吾失吾母，痛彻心扉，仅以此文，寄托相思…

母亲在广西给小妹看娃…

小妹带母亲逛桂林……

母亲跟着小妹最开心…

母亲在桂林理工大学门口

这是2017年8月母亲出院后的合影，她大病初愈显得很虚弱。

孝男们最后叫一声“四妈、四娘”……

乡邻们在祭奠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