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生奉献给了土地——记我的大舅鲁如坤教授

行吟

<h1><br></h1><h3>1</h3> <h1><b><br></b></h1><h1><b><br></b></h1><h1><b>他把一生奉献给了土地</b></h1>——记我的大舅鲁如坤教授<h3></h3><h3><br></h3><h3>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看到家中的相册里,有一张让人印象深刻的照片。大大的照片上,背景是苏联首都莫斯科的红场,远处有一座顶着几个“洋葱头”式屋顶的东正教教堂,十分惹眼。更重要的是,红场上站立着一位身穿毛领大衣、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儒雅斯文的中国青年男子——那一刻我得知,那是我的大舅啊!</h3><h3>后来我得知,我的大舅鲁如坤,是1957年被国家选派到苏联科学院土壤研究所进修《放射性同位素在土壤农业化学上的应用》的中国留学生。那张照片,是他在参观完列宁、斯大林墓以后,在红场的留影。</h3><h3>也就是在那一年的11月,毛泽东主席访问苏联。在莫斯科的一座大厅里,毛主席微笑着对在场的数百名中国留苏学生说道:“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象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留学生们欢呼雀跃,而我的大舅,就在其中。毛主席的话,深深影响了大舅那一代新中国第一批青年知识分子。在苏联,他如饥似渴地吸吮着科学知识,期待着奉献祖国。</h3> <h3><b>少年时期的大舅</b></h3> <h3></h3><h3><br></h3>其实,大舅立志以科学报国,还远远在此之前。<h3>大舅出生于1926年,在他十一岁的时候,家乡河南省永城县就成为了日寇侵华的沦陷区。他的父亲、我的外祖父鲁雨亭,时任永城抗日县长。永城沦陷后,他冒死在芒砀山麓拉起游击队,后毅然加入了新四军,任新四军第六支队第一总队总队长。支队司令员是彭雪枫将军。1940年,鲁雨亭烈士在与日寇的激战中壮烈殉国!</h3><h3>此时,大舅正跟着他的爷爷鲁紫铭先生,逃难在四川万县。颠簸流离途中,前清秀才出身的曾外祖父,在极为艰苦和困难的情况下,想尽了办法,坚持让几个孙儿、孙女上学读书,没有让他们失学!</h3><h3>1938年,大舅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迁到万县的原南京金陵中学,在从四川到陕西的流亡途中,在作为庙宇的窑洞中,完成了高中学业。</h3><h3>在中学时代,思想进步的大舅就常常和同学们议论抗战局势。1940年1月,大舅在写给远在豫皖苏边区抗日前线的父亲的信中写道:</h3><h3>“父亲:前接来信,欣喜异常,因准备大考,未克奉禀。........前听爷爷说父亲再接再厉,百折不挠,忍耐辛劳,不惧艰苦,真使儿兴奋万分,也就是抗战胜利的象征!现在敌人泥足深陷,愈陷愈深,将来胜利必属我国......”</h3><h3>然而,这一封寄托着无限希望和浓浓父子情的家书到达新四军的时候,他的父亲鲁雨亭烈士已经牺牲两天了!信,是由彭雪枫将军代为启封并回复的。</h3><h3>慈父远走了,他终生报国的遗志,大舅传承了下来。</h3><h3>1946年,大舅被中央大学、同济大学、暨南大学同时录取。怎样选择?爷爷鲁紫铭为他分析:“同济大学电机系,是德国人办的,入学后要先读一年德文,毕业也也要晚一年,学费也要多交一年;暨南大学是化学系,属于基础学科,而在此时的中国,还没有条件发展;中央大学是农业化学系,而中国将来最大的问题是农业,吃不饱肚子,什么都无从谈起!”而大舅也想,“要使吃不尽苦头的农民与现代科学发生联系”,“当为农夫温饱尽责尽力!”遂选择了中央大学农业化学系。</h3> <h3></h3><h3>新中国诞生后,1950年,他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中央地质调查所土壤研究室任实习研究员,并于1953年,与中国科学院院士、著名土壤学家李庆逵合作,完成了他的第一部科学著作《土壤分析法》。留苏回国后,他被调入中国科学院南京土壤研究所工作。<br></h3><h3>大舅回国不久,我国就遇到了三年自然灾害。尽管周恩来总理下令要“保专家口粮”,但家里吃的最多的,还是窝窝头和菜团子,许多人患了水肿;偶尔国家给专家们发一点“食品券”,凭券可以在商场里买到“高级饼”,可那饼,“高级”得硬比青砖——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大舅还是抱着不灭的理想,坚持科学研究,深入到农村、农田里,潜心研究,并于1962年出版了《我国南方几种水稻土的磷肥使用问题》的专著。</h3><h3>1966年,文化革命又来了,中国科学院成为“重灾区”,科学家和知名学者受到迫害和排挤,鲁如坤教授也受到冲击,研究室的工作被迫停止,分析仪器无法使用,大舅被送到江苏省一个叫竹镇的地方,接受“劳动教育”,“早请示、晚汇报”,“斗私批修”,写检查......而他,还借着写检查的工夫,整理研究笔记。</h3><h3>文革的噩梦终于结束,盼来了“科学的春天”,大舅终于又回到了土壤研究所,在那幢他耕耘了五十个春秋的三层小白楼里,继续从事他心爱的研究工作,“送走了岁月,留下了成果”。</h3> <h3><b>1978年,鲁如坤教授意气风发地走进全国科学大会会场</b></h3> <h3><b>新西兰报纸报道中国科学家鲁如坤来访</b></h3> <h3>在这里,他领导的研究室完成了国家九五攻关专题、国家基金重点项目、中法政府间合作项目等;在这里,他指导中外学生学习进修,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农业科学人才;从这里出发,他奔赴法国、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本、古巴、菲律宾、越南、墨西哥等国家,开展国际间科学研究合作;在这里完成的《我国主要类型土壤中磷钾微量元素的含量及有效施肥养分状况》、《中国磷矿农业利用研究》、《土壤磷素性质和磷肥品种对作物生长的关系》等研究成果,相继获得了全国科学大会重大贡献奖、国家科技进步奖、中国科学院科技进步等奖项;他出版学术著作二十余种,古稀之年,还在进行科学研究工作,为我国农业大面积施用磷肥与磷肥工业的快速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大舅本人,曾任全国青联委员、出席全国科技大会、科学规划大会,成为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获得专家、荣获中国科学院“七五重大任务科研先进工作者”等光荣称号;曾担任中国土壤学会秘书长;出任国内外多家权威科学期刊的编委;连续两届担任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评查组委员;被提名为中国科学院院士;多次受到毛泽东、刘少奇、邓小平、叶剑英、华国锋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h3> <h3>有一天,他的小孙女问他:“爷爷,你是一个科学家,你说,怎么样才能成为一名科学家?”</h3><h3>大舅想了想,回答她:“坚持。无论什么情况都要敢于坚持,这是作为科学家最重要的品质,这也是一个普通人成长为一名科学家的最重要的东西。”</h3><h3>十多年前,在大舅近八十岁的时候,我看到一本大舅寄给母亲的他作为第一作者的科学著作。书是绿色封面的,用英文著述,书名是《Partially Acidulated Phosphate Rock》(部分酸化磷肥研究)。这是中国科学院南京土壤研究所与法国农业研究发展国际合作中心中法政府间合作项目的成果。</h3> <h3>去年,大舅91岁了,精神矍铄。他过完了生日,我们收到了一本薄薄的回忆录:《记录那些过往的岁月》。回忆录册页的底色是悦目的土黄色,里面的文字和照片都非常简单,一如我们对大舅的印象:儒雅,亲切,总是微笑着,不多言。</h3><h3>在回忆录的《序》里,有这样的几行文字:“生命划过岁月的云鬓,吹拂起思念的丝弦......住进了高楼大厦,却总怀念老屋中随意的温馨往事;面对满桌的饭菜,却总回忆小时候啃过的馒头......”</h3><h3>大舅远在南京,但读着这句子,体会着句中蕴含的情愫,倒让我仿佛看到了他:身在当代,思在未来,情在过往......</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