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八四回忆3

祝文菁

第一次看《走出非洲》不记得在哪里了，可能是电教中心里吧。主角是年轻的梅姐Meryl Streep和帅呆了的红福哥Robert Redford，导演Sydney Pollack。只看明白个皮毛，但是光皮毛就让人以它来定义一种感觉，一种冲动，说不出来，看到那个镜头就知道了。

其中的一种感觉就是In和Out，不管是走进还是走出都是离开。那时候的我，第一次感受到离别的滋味。

离开是一个苦痛的过程，是失去，是想要忘记逃避，还是追求寻找自己。《走出非洲》是这样一部电影，他帮你回忆，帮你想像，可以看三十年。男主人丹尼斯(丹）邀请女主人凯伦去safari,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说，＂我想给你看一个世界，我觉得你会理解它的。＂

这样的邀请永远都不要拒绝，可惜我认识到这点要几十年以后，多看几遍才看懂。

这个世界里有爱，自然的。丹尼斯给凯伦洗头的镜头确实不只是浪漫声色，他们在念的那首诗更有意思。（出自Samuel Coleridge的诗The Rime of the Ancient Mariner)

Farewell, farewell! but this I tell

To thee, thou Wedding-Guest!

He prayeth well who loveth well

Both man and bird and beast.

爱鸟，爱动物，自然，和爱人一样是同一种爱。野的，自由的，自然的，往往是最美最让人动心的。

八十年代的时尚青年有索尼Walkman,也戴个耳机，除了线不是白的，好像没比iPod 差哪儿去。不光是这个时尚贵，更脑火的是什么音乐都搞不懂。摇滚也好，古典也好，都觉得自己会闹笑话。但《走出非洲》的主题曲I had a farm in Africa 和故事一样，和非洲的画面一样，又美又没有距离，直接进入心里。(Https://SoundCloud.com/creation-recordings/out-of-africa )。请放上这段音乐，我们应该接受丹的邀请，去safari 。

(链接见下）

许多人最记得这一长段两人飞行的镜头，这个世界真的有吗？

16年的夏天，30年后，我终于迟迟地接受了丹的邀请，我们一家四口一起。我们的目的地是坦桑尼亚北部，Kilimanjaro 山下的Arusha。从那儿出发去Ngorongoro... 和Senrengeti，东非的心灵。

He prayeth well who loveth well

Both man and bird and beast.

但愿John Barry的主题曲远远赛过我能写的，这就是音乐和这部电影的妙处。

这部电影的另一个让人回味的原因，是它的结尾，是一场葬礼。葬礼上凯伦为早逝的丹念了一首诗。也许这首诗也可以念给我们八四级早逝的同学。《走出非洲》就是这样，总是让人联想。 不会译诗，只是给同学的简单的怀念。

To an Athlete Dying Young

献给一个早逝的运动员

The time you won your own town the race

We chaired you through the market-place;

Man and boy stood cheering by,

And home we brought you shoulder-high.

那次你为我们镇赢得了比赛

我们把你高举穿过集市

不管老少都为你驻步欢呼

在大家的肩头你凯旋而归。

Today, the road all runners come,

Shoulder-high we bring you home,

And set you at your threshold down,

Townsman of a stiller town.

今天，竞技路上的所有人们，

又把你扛在肩上带你回家，

安放你在栖息的土地，

只剩下我们一个更安静的小镇。

Smart lad, to slip betimes away

From fields where glory does not stay

And early though the laurel grows

It withers quicker than the rose.

聪明的小子，你早早地离场了

因为竞技场上的荣耀总不长久

长早了的桂冠

比玫瑰凋谢得还快。

Eyes the shady night has shut

Cannot see the record cut,

And silence sounds no worse than cheers

After earth has stopped the ears.

黑夜闭上了眼睛

再也看不见谁破了你的记录

宁静并不比欢呼差

因为大地已经不在聆听。

Now you will not swell the rout

Of lads that wore their honors out,

Runners whom renown outrun

And name died before the man.

现在己经没有人群为你踊跃

不像那些把荣耀挂在脸上的，

他们的声誉超越了自己

名字比他们的人生更早逝去。

So set, before its echoes fade,

The fleet foot on the sill of shade,

And hold to the low lintel up

The still-defended challenge-cup.

所以，安息吧，在欢呼声的回响消失之前，

让你的快脚跨过黑夜的门槛，

把你还没被夺走的冠军杯

高高举过最后的门梁。

And round that early-laurelled head

Will flock to gaze the strengthless head,

And find unwithered on its curls

The garland briefer than a girl’s.

门槛那边灵魂的眼光

将一起注目你桂冠下骄傲的头颅

卷发上的花环还没有凋零

不像现世女生头上的花，一瞬即逝。

有的年轻人抱怨巜走出非洲》节奏比较慢，应该不是超级英雄类的，但你等来的是soaring heights 和值得三十年回味的故事。凯伦知道丹喜欢a story well told。

还有，＂He prayeth best, who loveth best"。

我们出走半生，回来注定不再是少年了。北大，看来就像凯伦在非洲Ngong 山脚下的那个农场一样，三十年里常常回忆她，以她来定义人生，怀念那里的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借用电影开场独白凯伦的话，她说的是丹，也许也是指非洲，我觉得也可以指北大。北大,＂给了我们一个不可思议的礼物，让我们在一闪间可以透过上帝的视角看见这个世界，才发现:

噢，对啊，也许世界本应该是这样的。＂

愿北大永远都不只是一个园子，是野的，自由的，生机勃勃的。我们岀走半生，回来，她还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