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柴的日子●詹诗良

风中的诗

<h3>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像煤气灶、煤球炉在家乡还是没有的,做饭烧柴灶。“油盐柴米”开门四件大事,“柴”就排在第三位,因此,砍柴就成了家家户户生产队干活赚工分之外的头等大事了。那个年代家家户户人口多,还要养几头猪,猪都吃煮熟了的猪草,柴禾的耗量也很大。成年人要到生产队赚工分。所以砍柴的重任自然落在了我等一些还在上学的青少年身上。</h3><h3> 我老家虽然开门见山,但早年因国家大办钢铁大肆砍伐木材;又有很多山被开荒种过山玉米,一块山烧过、挖过后种三年玉米,并在里面套种杉木苗。第四年转而培育杉树、毛竹等经济林,多半不长柴。所以我们砍柴都要翻越几座大山,路程较远。<br></h3><h3><br></h3> <h3><br></h3><h3> 我们把两米多长的柴砍下捆好拖下山。拖柴并非易事。得先把两捆柴左右两边间隔一米摆整齐,然后把“挑子”分别穿进两捆柴的根部。用柴扦把挑子固定,然后把两捆柴的枝梢贴在一起,用小藤扎牢。柴担的根部挑在肩枝梢贴在地上拖行。我们拖柴的队伍少则七八人一群,多则三四十人一队,那下山架势犹如一条长龙从空中盘绕而下,柴梢卷起的尘土更是遮天蔽日,如同硝烟弥漫的战场,壮观的很!常有人草鞋破了,还赤着脚在那布满棱角,像刀子般的山石路上健步如飞地坚持把柴拖到山脚,那真是一种勇敢与坚强呀!</h3> <h3>  砍“毛柴 ”。 毛柴都如指头粗细。捆法有两种:一种是根部整齐划一同方向的;另一种是根部两头交叉搭配的。</h3><h3> 一捆捆毛柴都有粗大的藤条捆扎好后推下山坡。我们比谁的柴禾捆扎牢固,比谁的滚得最远,不会断藤,不会异位散脱。砍毛柴时我们一般每人砍四五捆,七八个伙伴就是四五十捆柴,从山顶满山遍野滚下,有的翻起跟头来颇有气势,树叶扬起老高,飞沙走石的。如有哪一捆被毛竹或树木卡住了就用力挪移。如有藤断柴散就会叫苦不迭,然后去重新收拾捆扎。如恰巧是陡峭处便叫同伴前来帮忙,在下位“站桩”。<br> 滚毛柴的时候大家齐心协力,见柴就翻起推下,到了山脚才各自认领。但也常有半山滚遗落的。如到了山脚才发现自己少了柴就只好自认倒霉,下次再找。<br> 有时我们为了省爬山力气就要带饭,早上母亲会把熬粥时还没煮透的饭粒捞上来,加入油盐炒过后做成饭饼。饭饼很香,需挂在高高的树枝上防虫蚁偷吃。我们会一直砍得拿刀的手起了好几个血泡。一天就会让一大片山坡变得光秃秃的。下午三点多开始收工滚柴下山。<br> 山脚一捆捆柴排着,挨挨挤挤地堆满了整条山谷,但我们只背一捆回家,其余的放在那里要等晒过几天重量减轻了,放学后再来挑。砍一天的毛柴往往要好几个放学后的傍晚才能挑完。<br><br></h3> <h3>  砍柴的日子里山涧泉水喝起来甜甜的。我们取一段“檬刚叶”做水槽,让甘甜的山泉顺着水槽流下。我们先俯下身洗把脸,然后咕咚咕咚喝个够。喝过山泉,吹过山风,困乏之身似乎增添了无穷的力量,精气神都大振!</h3> <h3>  每年的初夏时节砍柴,山上有美味可口的“茶子泡”、“茶子片”吃。茶子泡是一种长在枝头,没成熟时如汤圆大小的青果,成熟后外皮自行脱落,露出雪白的颜色;个子也大了不少,状如白米粉做的寿桃,里面是空的。茶子片是春天叶芽长出时发生的质变形成厚实,肉汁丰润叶子。</h3><h3> 在十月金秋里,更有成熟的“山楂”、“红豆”、“乌饭”、“猕猴桃”,还有那一串串裂开了外壳露出深红色果实的毛栗在阳光下摇曳着、欢笑着。我们只要一伸手毛栗籽就沙沙地掉落在地上。在那贫穷的年代里这些都是我们的美食。<br> 初冬时节,茶籽山上那朵朵洁白如玉的茶籽花开了,黄色的花蕊里满是香甜的花蜜。我们小心翼翼地折一段“狼衣泡”,抽出里面的芯后当吸管,如蜜蜂一样地去吸那芳香的蜜汁。</h3> <h3>  山上有种叶子狭长、树干铁锈色的“七汉”,那种柴有些人一接触到短短的几分钟皮肤就会感染,越抓越痒,且奇痒难忍。不消半天功夫就会皮肤肿起溃烂。样子吓人,让人不忍正视。中了此毒,得用一种俗称“皮机柴“的禾木煎汤清洗才能止痒消炎。脸上满是血水不能清洗就用此汤的蒸气熏,要一周左右方能痊愈。于是有人就说七汉树就是七日之毒。还有人胡诌说:七月前出生的人,对七汗树之毒有很强的免疫力,不会感染。七月后出生的人,因月份小于七,没此免疫功能。于是会有人砍下七汗树在同伴面前把七汗树往手上、脚上、脸上乱揩,甚至把树皮剥了让白色的树汁流出来往身上乱抹居然没事;也有人见了漆汗树是恨之入骨,站定马步,口中还念念有词:“你七我八,我一刀把你杀”。一刀砍将下去!但身体是绝不敢碰树的。 </h3> <h3>  那时候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两块“禁山”禁山不准砍伐,若有违者会遭到“分糖果”或全村每户派一代表“吃禁饭”的处罚。于是我们砍柴人与守林员之间会有“鼠猫之争”。有时看山人假装回去了,然后杀个回马枪来逮盗伐者。但我们一个个都“贼精”的。远远地知道他来了便趴下没一点儿动静。有时还故意派人跑到老远的非禁区大呼小叫地弄出些动静。还有人扮不同嗓音玩口技。那时的《地道战》、《平原游击队》电影看多了,我们似乎也学会了毛泽东《论持久战》里面的“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扰”的一套战术。看山人拿我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h3><div><br></div> <h3>  砍柴的日子遇上风云突变的下雨天,我们常常被淋得落汤鸡似的。记得有一年夏天,我们在山上突然阴云密布、雷电交加。倾盆大雨中,那惊天动地的雷声仿佛要把整个山头劈下来似的。后来雨停了,我们发现不远处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松树被活生生劈成两半。我们看了吓得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h3><div><br></div> <h3>  砍柴有时还会被马蜂蜇,有个暑假的上午我就被三窝马蜂蜇过。有伙伴替我数了全身被马蜂叮过的伤口有十八处之多。</h3><h3> 最惨的是那次我不留神,柴刀砍在了右腿的膝盖上。那一刀砍穿了裤子和皮肉,骨头都露了出来,那殷红的鲜血汩汩往外溢。后来有大人过来要背我回家,但我的腿一弯曲膝盖就皮肉开裂,伤口吓人地扩大流血不止,根本不能让人背着。我只好自己找根木棍撑着,倒退着走,花了好几个小时才走回了家。膝盖关节免不了每天都要活动,很难痊愈,伤口烂了一个多月才好,现在还留有一道伤疤呢!</h3><div><br></div> <h3>  夏天上山最怕的是遇上蛇和千脚虫。有一种叫“竹叶青”的毒蛇还常停在树上,全身碧绿,像树枝似地很会迷惑人,让人防不胜防。村里的一个伙伴被毒蛇咬了,有人把他背回家后那脚就肿得不成人样了,他命悬一线之际,他父母急忙四处请蛇医把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h3><div><br></div> <h3>  每一座山上都会长檬刚, 长长的叶子犹如一柄柄锋利无比的钢刀,我们砍柴的人几乎每天都会在手脚上或脸上留下血淋淋的伤痕。除了檬刚叶的无情之外,还常有刺扎进手指很深、很痛。我每次被“挑刺”都会特别怕痛,总会呲牙咧嘴地叫。</h3> <h3>  那个年代里,因为砍柴我们的学习成绩不优秀;因为挑柴我们常负重影响了身高。但砍柴也给我的少年时代留下了许多的快乐和美好。</h3><h3> 现在已经有二十多年没砍过柴了。也许当年曾经留下我们年少足迹和汗水的那些大山,早就被刀茅草和柴禾掩没了路。砍柴已成为一段往事。但留给我们的是一份回味、一丝思绪、更是一笔财富。<br> 那些与砍柴相关的旧人旧事,如炊烟一样地在我们心头袅袅升起。</h3> <h3 style="text-align: left;">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h3>

砍柴

我们

一捆

山脚

根部

毛柴

山上

两捆

马蜂

捆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