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南京前世:</h3><h3> 一千八百年前南朝都城建康。那时,长江流过清凉山脚。依山垒起石头城上,江东王壁,文谏武练,一时间多少豪杰。那时白鹭洲是岛,莫愁湖不知在哪。以后江水渐行渐西,远出天边。空留一片新地与江心州隔水相望,就是今日河西。</h3> <h3>日落河西。</h3><h3> 南京被长江环绕,两边沿江。城西在江东,自古形胜地。随着江流北上,岸上江东门,汉中门,石头城,清凉山,龙蟠里,虎踞关一路错落有致,直到八卦州慕府山转弯完成,向东流去。从此以东南京便成江南岸。<br>关于龙蟠虎踞的来历,请看清晨笛声的文章"寻常陌巷:龙蟠里" http://mp.weixin.qq.com/s/bfprYmegL_D0xgDCA_JD4Q<br>50年代,见过气势若虹的孙权水军、经过潮打空城寂寞回的石头城又见识了一所专研水的大学诞生:华东水利学院,昵称华水。几百意气奋发的年青毕业生,成十院士教授从苏联和南北各大学聚来,两座几个小区大的大楼各有特色又互相对称:土木调的水利馆和钢石调的工程馆。一个主路口外号新街口周围小山星罗棋布,其中有个政治教研组专用的马列山。<br>我们年青的父母来到这里贡献才华,燃烧激情,我们在这里出生,启蒙,长大,离开。像城外的秦淮河,汇入长江,弯弯曲曲,奔向大海。<br>半个世纪过去了,岁月之潮只给我们留下几颗五彩石,愈久弥辉。于是,在一个三文鱼洄游的金秋季节,我们回到繁华中的河海大学,寻找心中的旧华水。<br></h3> <h3>求学始伊。</h3><h3> 如今时髦话:起跑线。理想的风帆高高扬起,无论曲折沉浮或顺风顺水,各种未来在这启航。<br>被大人提着跨过高高的木门栏,走过长长的水泥路,进入一座圆形小楼,坐办公室的是问主任,大班里弹风琴的是大王老师,跳舞的是小王老师,更有罩衫上别着手帕的小朋友,同年出生,华水的革命接班人。 都盼着长大,像大孩子那样去上大的学校,跳皮筋,玩攻城,唱“7点半钟到学校,老师讲课我睡觉…”<br></h3> <p>小学生涯。</p><p> 幼儿园大班毕业后。我上琅琊路小学,分在一位皮肤白晢,黑发齐耳,和蔼又严格的女老师班里。老师的名字仿佛是周志衡。开学第一天老师指定我为班干部。可惜没几天,被几个大孩子骗得旷了一下午的课。老师家访。结果是丢了好学生名声和班干部职位,得到了终身难忘的教训, </p><p> 文革开始,大字报标语铺天盖地,琅琊路小学改称抗大附小。红小兵没成立。等不及的带头沿北京西路走到省委请愿要求革命。还真有一位干部出来接见表扬革命小将们,让回家等结果。当然双方都忘了这事。功课还是有的,不是文化。是学毛主席语录。比如"斗私批修",也不容易完成。老师经常要求大家自带工具到学校用大红纸做标语。那时剪刀稀罕。家里大都不同意拿去老师前表现,带剪刀的有刘曙同学,当喇叭响起“敬爱的毛主席”,大家到课桌间跳起忠字舞时,刘同学手里的剪刀在挥舞中剪到了一位女同学的手。</p><p> 终于有一天教室里住了红卫兵。我们停课,回家。 还没学会认几个字就停学了。发的练习簿用来刻花。撕一张,蒙在垫纸板上,夹一张剪纸样,用铅笔轻扫,凹凸不平图案显出,然后用半边刮胡刀片刻。以刀工光滑细致为佳,好的图样用彩色腊光纸刻。 还有很多时间在看运动中打发。游行,抄家,开会,写大字报,刷标语,辩论,大人的喜怒哀乐投影在我们的童年。 </p> <h3>低年级在隔一条路的校分部。过去的平房已变楼了,老师说:这教室里曾关过革命先烈,要珍惜我们的幸福生活。下课在教室外看到水泥地上隐约有红斑,心里疑惑是不是先烈的血。</h3> <h3>上学路上。</h3><h3> 小学周围是民国高官达人后来新中国高干住宅,不通公交,也几乎没有车辆行人。放学时排好队,一路一队。走不了不一会就散了形。</h3><h3> 老师爱在马路上体育课,虽然学校有操场。有聪明同学点出因为老师想在树下阴凉。偶尔一辆小汽车也让着我们,等我们爬在地上演习好防原子弹,才起来让路。老师不忘说:刚才首长夸我们是好接班人,同学们要努力让首长放心呀。马路体育课今又见。老师在训话:看看你们,看看你们,精神呢?赵xx和张xx同学做得好,大家鼓掌!<br></h3> <h3>小学门外看到这个,今非昔比。</h3> <h3>当年高门今矮小。</h3> <h3>放学回家经过庭院深深的颐和路。路过的小男生们恶作剧,摁了门铃就跑,害得警卫员白开门。</h3> <h3>颐和路和西康路接口</h3> <h3>北京西路邮局居然还是老样子。</h3> <h3>原来,这带老房子都是保护对像。修房工地和师傅聊。</h3> <h3>北京西路上许多旧房子。只要列入名单就不准拆,这栋是匡亚明住过的。只能整栋提起,移动,轻轻放下。挑战是如何让老破楼不散架。</h3> <h3>北京西路又直又宽,南接西康路、北接颐和路。西去是AB大楼,省委。东去过了鼓楼就是北京东路,市委。路两边几乎没有民宅,适合外宾来往, 于是我们小学常有迎外任务也就是穿白衬衫蓝裤子排站在路旁挥舞彩纸花带齐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贵宾有周总理陪着罗马尼亚总统齐奥塞斯库夫妇,朝鲜血海歌舞团。常客是柬普寨的西哈努克亲王夫妇。 有一次我们从课堂里被拉出去执行政治任务:拆北京西路路边靠南大的菜园。种菜的是个孤老太太,住在一间茅草房里,她看到窝棚被拆,抡起粪勺要打人,一位男生躲避中跌进粪坑,这时外宾车队来了,老师急忙叫同学路边排队拍手欢迎。把一切挡在身后。外宾车队很快过去了,连窗都没开,政治任务就算完成了</h3> <h3>走上西康路,第一个叉路钱塘路。竹篱笆升级成黄墙。</h3> <h3>扬州路口,</h3><h3> 粮店煤店所在。那时扬州路没有人行道。煤店工人把新做的蜂窝煤用推车运到西康路在马路牙上摆出一座座金字塔,嗮干。买煤可以送上门,然后自己用搓衣板一趟趟搬回家,码在门后,</h3> <h3>去粮店是每家要务。从打油开始,油桶里泵上来灌瓶。旁边是席子围着的米堆,布袋放竹匾上漏斗下张好,店员把称好的米抬起灌下。都是人力,现在想起来店员很辛苦。粮本上记下:上大 xx斤,菜油 x斤。米袋用绳札好,先扛10斤米,20斤,到沉重的40斤。<br></h3> <h3>离开幼儿园,也离开了最平静的日子。外边的世界乱。文革无处不在,停学,家中大人挨整,妹妹出生,从一个被人欺负就往家跑的独女,到对付欺凌保护妹妹,承担家务。很快就被烤成里嫩外焦,童真不再。</h3> <p>家园天地。</p><p> 华水最大的三个家属大院,位于西康路,仙霞路和汉口路。小时侯我曾听到大人们议论西康路的孩子野,隐含仙霞路的孩子文。现在觉得不奇怪,完全是环境造成的。</p><p>今天的西康路大院和仙霞路大院一样,围墙,楼房,没有空地。孩子们顶多在楼房间跳跳皮筋,回家睡午觉,然后吃开水烫过的糖拌西红柿。当年的西康路院可不这样单调。一眼望去,除了田就是树,10栋据说是日军宿舍的红砖木房。大枫扬树和一条砖石小路排列。前面大空地轮种黄豆和蓖麻。枫杨树上住着洋辣子和知了,吊下丝丝缕缕的皮虫随风飘动。</p><p>每栋一个小门后一条丁字走廊,两对南北相对的居室一厨房一卫生间在左边,右边是一居一厨一卫。除居室都是两尺高的地板,都是水泥地,我家6栋108室,进门右拐,面对厨房,旁边是卫生间。窗比门大,小孩们大都不走门,爱隔着窗说话。</p><p>过年时外门一关,里边几家成一家。每家炉子上都有东西在烧,炒瓜子做春卷蒸包子炒十样菜。大人打牌,小孩每家串跑。</p><p>同栋的卓平和我同年,我俩的妈妈喜欢合买零头布一起商量着作衣服,成就感巨大。只是桌平比我漂亮文气多了。不像我每天在外边野玩到小伙伴报信;你爸回来了,我才和我爸的自行车一起往家跑,抢先到家,开炉门,用炉钩也就是L型铁条伸进炉门捅下煤渣掏出。我爸进家门看到我对着炉门卖力扇得蓝火苗直窜,米在锅里,满意地笑。有天照例玩到天黑才余兴未尽地慢慢回家,迎面奔来小伙伴通风报信说你倒霉了!你爸爸今回家早,已经回家了看炉门还没开发火了,要打你!我跑回家,我爸正红着脸给卓平道歉。原来我和卓平穿得一样的衣服,被我爸爸看错打了一巴掌。这就是我爸唯一打我的一次。</p><p>厨房后门出去是铁丝网围着的后园,红白青蓝的洗澡花,喇叭花,猫尾巴草,和开黄花的丝瓜黄瓜藤下蟋蟀,蚂蚱,螳螂出没。出了后园还是野地,一边是铁丝网隔着的AB大楼后院,一边是华水校园。华水里边种种果树如桑椹,桃树,栗子树就不提了。往西走到底就是石头城,爬上城墙上从冰凉的水泥碉堡枪眼里往外看,一座跳伞塔耸立在菜畦农舍中,红白塔身张着四个铁臂,风声呜咽,枯草索索,夕阳如血,空气中仿佛有精灵把灵魂引出窍。</p><p> 回家路过教工食堂不可放过。从窗口看看师傅们在干什么。有没有做面食。糖三角就算啦。如果看出来做的是包子和烧麦,那可是大喜,回去就喊同伴拿上锅,饭菜票早早排队。</p><p><br></p><p><br></p> <h3>那几颗树还是老的。大门口走过的群情激扬的游行队伍,学生饭厅里上演的样板戏忠字舞都远去了。这一派祥和之地当年也演过武。<br>华水的文革比起南大不算激烈。有人怪清凉山。那时大会开场通常是男女朗颂:"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急"。然后:清凉山下红旗飘。听说一次有组织的动武行动是去旁边的南师缴获了一筐馒头。<br>但武斗的风声越来越紧。除无知小孩们,人心惶惶,不敢去院门口。一位家属从某厂叫来救兵。当人们看到院墙上站着的身着蓝工作服,头带柳条帽,手持红樱枪的工人师傅顿时放心。我姑姑也把宝贝儿子送来避武斗。</h3> <h3>68年前后吧,听说冬天乌苏里江一结冰,苏修就打过来。毛主席说深挖洞。院子里到处开挖,出水就换一个挖。靠10栋这头的一个洞没出水,挖得深,出来好多骨头,除了孩子玩,没人管,今天这里种树立碑,纪念死难者。</h3> <h3>教工食堂鸟枪换炮。</h3> <h3>吃着3菜一汤怀念当年的包子烧卖,咸肉扬花罗卜鲜肉咸菜炖的腌笃鲜</h3> <h3>工程馆,</h3><h3> 小时候,这里拉着横幅:向科学进军!我妈妈穿白衫蓝裙和她的同事合影,风华正茂,充满希望,<br>河川系电工教研组在这里。妈妈当过教研室主任,从教电工课,设计水电发电机组、到夫妻打架样样操心。家里总有人来找。有一位白面书生来几次诉说老婆暴力,一次比一次严重,直到飞刀,妈妈同意他住进实验室避难,过后那老婆到教研室对全体骂:我和XX 夫妻感情很好,你们不要挑拨!</h3> <h3>进得门来,空无一人。这里还是电工教研组吗?</h3> <h3>工程馆整一条街,那头通到游泳池山下。长长的走廊清凉了多少个夏日焱焱的中午</h3> <h3>工程馆对面是水利馆。那时农水系,水文系都在这馆。与棱角分明的工程馆不同,水利馆厚实,一律木窗加百页。当年这颗树才一层高,现在长太高了。爸爸妈妈去劳动时,我住过在这里的小学生管理组。</h3> <h3>水利馆教室。</h3><h3> 小时路过从窗口看见讲台上穿蓝中山装的老师沙沙地写,4块墨绿色毛玻璃黑板上下翻飞,威风极了。</h3> <h3>图书馆,</h3><h3> 我们小时看画报的地方。朝鲜人的裙服鲜艳漂亮得忘不了。</h3> <h3><br>游泳池改成了基建处,难怪找不到。<br>里边最早的游泳池是25米的,3面环树。除了落叶,还有牛牤马蜂类贴水面飞来,这时要赶快把头闷进水里。每年去医务室体检办游泳证,中午午睡间对家属开放。小孩跟着大孩学会游泳,我带妹妹来学会游泳,没大人的事。<br></h3> <h3>阶梯还在,紫藤廊没了,门也封了。原来紫藤架下阶梯直达入口。游完泳出来门口点上辣痛的眼药水,两腿软绵绵地踩着阶梯一步一步地下山,兴尤未尽,依依不舍。</h3> <h3>原游泳池入口</h3> <h3>鸣乎!我们的游泳池</h3> <h3>后建的50米池。</h3> <h3>瓷砖还在</h3> <h3>华水西门。</h3><h3> 昔日田野今日闹市。</h3> <h3>亲切的石头城。中间那块石头是鬼脸城,原来城上有碉堡,如荒草有人踩过,那是稀奇的。会想起老师的教导,提高警惕。看到可疑人要跟踪报告。<br>可是那个跳伞塔不见了。</h3> <h3>原来城墙下都是房子,现在可以走近看到水在城墙根留下的痕迹。<br></h3> <h3>终于找到了跳伞塔,可是,原先张开挂降落伞的四条铁臂没了。只剩孤孤单单的塔身在楼海灯林车流里,雄姿顿失。昔日的荒垣残壁,青山土道早已不存。如今一派热闹繁华,歌舞升平。刘禹锡还能吟石头城,诸葛亮还能指点虎踞龙蟠吗?正是:龙蟠虎踞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