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屋

大嫚

<h3>  我的家乡在山东淄博的麻庄。这本来一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可近些年来却因村东轿顶山上那满山的红叶而名噪四方!每年到了十月中旬,漫山遍野的黄栌叶便红得似火,远远望去,就像哪位画家将颜料盒里炽烈的“红”泼洒在了千树万树上,让你禁不住想起“树树红叶烧”的诗句来!瞧,一个“烧”字将红叶的浓烈与激情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一时间,这醉人的美景吸引着方圆百里的游人纷至沓来,流连忘返。</h3> <h3>  今年的黄栌叶红得正当时时,应小学同学之邀,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站在轿顶山上,欣赏着这美不胜收的大自然的杰作,自然是喜不自禁!可当有人提议,让我从山下那已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的村庄里找一找我家的老屋时,心情陡然沉重起来。</h3><h3><br></h3><h3> 说起我家的老屋,因为距爷爷奶奶的“下头家”只有百米之遥,所以我们习惯称自己家为“上头家”。“上头家”其实是姥爷的房子。姥爷很早就参加了革命,是八路军的通讯员,后被叛徒出卖而被捕,受尽非人的折磨后被残酷地杀害,尸骨至今未找到。姥爷牺牲时年仅22岁,留下了年幼的我娘和我姨,随姥娘东躲西藏。对姥爷的印象仅是墙上相框里的一张照片,据说是日本人办良民证时给拍的,像片有些模糊了,但姥爷眉宇间的那股英气却依旧逼人!姥娘改嫁后,我娘作为长女承受了姥爷的老屋,所以我们姊妹几个算是生在了姥爷家里。</h3><div><br></div> <h3>  这处老屋的房子并不大,只有里外两间,我们姊妹几个相继出生在这里。据爹说,我出生那天,家里破天荒地从生产队分到了一大堆的红薯,队里的人跟爹开玩笑:你这闺女是福星,你以后擎等着享福吧!可惜的是这句吉言并没有应验,还没等我有回报的能力,爹就过世了。因我出生在“羊”年,我们那儿有“十羊九不全”的说法,所以爹娘怕我一生命运多舛,很是忧虑!后来爹出主意,说得取个硬实一点的名字,抬头正好看到了村东轿顶山上那冷峻的大石头,于是取名为“岩”。是爹的苦心感动了上苍吧,我这前半生一路走来还算顺畅,并未遇到过大的坎坷。</h3><h3> 娘接连生了几个女儿,等到妹妹出生的时候,姥娘一看又是个“丫头片子”,便自作主张地要把妹妹送人。等到人家来抱孩子时,蒙在鼓里的爹方才知晓,一向对姥娘毕恭毕敬的爹第一次朝姥娘发了脾气,吓得姥娘再也没敢提这事儿。没有儿子的爹对几个闺女的疼爱是出了名的,我一直认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是说爹的,印象中没有一个闺女挨过爹的打骂,也从没有听过爹对生不出儿子的娘有过半句怨言。</h3> <h3>  人口多了,房子拥堵起来,可屋西头的猪圈却宽敞得很!里面永远有两头猪被精心地喂养着,时不时地便会听到它们吃饱喝足后发出的哼哼唧唧的声音。娘是村里有名的养猪能手,一头瘦骨嶙峋的猪买来后,经她的耐心伺弄,不出两年便长得膘肥体壮!当然,这里面也有我们几个姊妹的功劳,因为放学后打猪草是我们每天必做的功课。娘喜欢站在猪圈边看着猪一天天地长大,因为娘比谁都清楚:只要猪能顺利地出栏,家里的柴米油盐等一应生活用度就都有着落了。</h3><h3><br></h3><h3> 安置在院子西墙根的石磨曾是我十分憎恨的物件儿,因为常常一大早就被娘从被窝里拖出来推磨,一圈一圈机械地转着,睡眼朦胧的,往往推着推着就睡着了,被娘骂醒后心里便老大的不情愿,嘴上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更有甚者,有一次和姐姐推磨时发生了口角,闹着闹着,争吵升级为了“战争”,于是两人把刚推下来的糊子当成了攻击对方的武器,抓起来就往对方身上抛。娘在一旁气得直跺脚,最后我俩各自挨了一顿“笤帚疙瘩”才算了事。虽然知道娘要用推下来的糊子在东墙根的饭棚里摊煎饼,以填饱一家老小“嗷嗷待哺”的肚子,可那时少不更事的自己怎会想到要体谅大人的难处?</h3><h3><br></h3> <h3>  而离石磨不远的地窖却是我自小就喜欢爬上爬下的地方。这地窖是姥爷在世时挖的,面积足有十平米,据说有为数不少的八路军战士在这儿养过伤,窖口堆上柴禾后,没有人会想到下面还有机关。而打我记事起,这冬暖夏凉的地窖就是用来贮存红薯的。天寒地冻的时候最盼望听到娘做好饭后的一声吆喝:“去,拿几块地瓜来烤烤吃”。于是忙不迭地踩着地窖边侧的脚窝下到窖里,麻溜地挑出又细又长的红薯,乐颠颠地奔到灶前去。炉灶里的火虽然熄灭了,但余温还很高,将红薯扔进灶里,用炉灰埋起来,只消耐心地等候十几分钟,焖熟了的红薯就新鲜出炉了!剥开焦黑的外皮,嘬起嘴巴冒着腾腾的热气咬一小口,嘿,又甜又香又糯,堪比世上最美味的点心!</h3> <h3>  小时候虽然物质条件相对匮乏,也没有现在的孩子所拥有的各种新鲜玩艺儿,但我们的童年却不乏乐趣,老屋那方方正正的院子就是我和小伙伴们的乐园:翻花绳、丢沙包、跳房子、跳皮筋……玩的是不亦乐乎!现在想来,在院子里快乐游戏的场景依稀就在昨天……</h3> <h3>  每年的四月份,东邻家的“喇叭花”便会翻到我家的墙头含苞吐萼、争奇斗艳。而最让我留恋的莫过于姥爷栽在窗前的那棵枝繁叶茂的石榴树!秋天到了,石榴笑了,酸酸甜甜的爽口宜人,而用石榴叶子泡出的水是我最爱喝的,有一股淡雅的清香味儿……</h3> <h3>  十几岁的时候,国家有了富民政策,头脑活络又勤勉能干的爹重操旧业,在镇上开起了油漆作坊,全家人也随之搬到了镇上居住。生意越来越兴旺,日子也越过越红火,而老屋却因长期闲置渐渐地破败了。本来早些年有人要买去重新翻盖,可爹娘却舍不得,说是姥爷的房子,要留个念想。直至后来一年年地呈现出了残垣断壁的颓势。所以,一提老屋,心里便不免有些黯然神伤……</h3><h3> “想啥呢?”同伴的呼唤让我从儿时鲜活的记忆中醒过神来。“在想老屋呢”,我回答。“别再想了,都塌了还想啥”,同伴一脸的无所谓。说得简单,装满了我生长的脚印、承载着我童年美好回忆的老屋哪能那么轻易地从脑海中抹去?忽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或许我可以将老屋修葺一新,偶尔携老母亲回来小住一阵呢!这样想着,心情立时大好,眼前的红叶也愈加鲜艳夺目起来……<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