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十三</h3><h3> 那天晚上王媒婆来家做媒之后,婉儿再没提那只小红木箱的事,艾香尽管心里犯嘀咕,可也没有心思打探那红木箱的秘密,心里却被王媒婆提亲的事搞得心烦意乱。她打心眼里不乐意这门亲事,在她心目中,李春华才是他最中意的选择。可是每天上山下地,收工回家,每每与李春华并肩而行,两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客客气气地交流搭话,并无什么异样的亲昵的话语举动。仿佛端午节那天黄昏他们之间的那种心里悸动,根本就像没发生过。这未免让艾香内心气恼,可她毕意是一个大姑娘家,羞怯自卑又略带高傲的心理,使她对李春华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的怨怼。<br> 可是,艾香毕竟是艾香,她对李春华的了解又不是一天半日的。她知道自己对李春华的这种情愫,完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李春华怎么可能留在这个河湾村与她白头偕老呢?那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有时艾香会在心里这样说。<br> 但是尽管如此,艾香仍然时不时地燃起一种希望之火,内心时时压制不住对李春华的思念,有时一天见不到他,心里就空落落的,用书上的说,那就叫着怅然若失,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然而,当她直面李春华时,却又装得若无其事,仍然和他谈论一些读书方面的事情。这种内心的矛盾挣扎,使她感觉又甜蜜又苦涩,对此她是又气恼又伤心,但却又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已深深陷入爱情的漩涡里,欲罢不能,欲进更难!艾香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br> 有时见到李春华,她会莫名其妙的地心慌意乱,内里像揣了个小兔子突突直跳,脸上有时会自然地泛起红晕。但看到李春华那无动于衷的表情,她又气馁起来,觉得自己真是个没出息的姑娘。<br> 就这样翻来覆去地折腾了自己一段时间之后,艾香终究还是慢慢冷静了下来。她猜想,也许李春华对自己根本就没那方面的意思,自己那剃头挑子一头热,是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于是,先前的潜藏在内心深处自卑的心理,就又涌上了心头。<br> 是啊,李春华是什么人啊?人家是城里人,父母又是知识分子,况且人家又一门心思考上大学,将来的志向肯定要做一番大事业的。自己又算啥呀?一个小学刚毕业的注定要在这偏僻落后的山旮旯里待一辈子的农村女娃,凭什么让人家喜欢上自己呢?还是趁早死了这个心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得根村里那些普通的姑娘有什么两样?还是认命吧,就在这临近的几个村里,找个合适的人招赘入户,给母亲养老送终吧。<br> 想明白了这些,艾香心里便坦然了许多。待到王媒婆再次向母亲提起王格庄村的那个民兵连长时,艾香便不再坚持。这样,艾香和那个民兵连长就开始来往起来。<br> 又过了些日子,在艾香与民兵连长见过几次面之后,已经是初秋了。一天在收工回家的路上,艾香又和李春华并肩走在一起,两人都没说什么。等进到村里,同行的社员们都陆续回家去了,街上就只剩下艾香和李春华俩人。李春华突然停下了脚步。艾香不明就里,也跟着停了下来。李春华把镢头杵在地上,手握镢柄,撑住了身体,眼晴也不看艾香,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夹河对岸的那座大山,沉默着。艾香不知他葫芦里埋的什么药,也杵着镢头站在哪里,等着他说话。<br> “艾香,你真的愿意就在这个村里待一辈子吗?”过了好大一会儿,李春华才说了这么一句话。<br> “哪有啥法,我自打出生就生活在这里,从没出过远门,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在这里待一辈子,还能上哪儿去呀?”艾香不无幽怨地说。<br> “你就没想过将来会到城里去生活吗?”李春华问。<br> “有好机会谁还不想到城里过城里人的生话啊。说真的,自从接触了你们一家人,我还真对城市生活充满幻想呢。只可惜,像我们这样的人,就只能想想算了,那有什么过上城里生活的可能啊。”<br> “所以你就择了那个民兵连长。”李春华直言不讳,眼晴死死地盯着艾香,目光热辣,仿佛要喷出两股热火!<br> “也没说就一定要跟他结婚,不过他愿意入赘,倒是我符合我的要求。”艾香声音低低地回答,眼晴瞅着杵在地上的镢头,不敢直视李春华那双火辣辣的晴。<br> “走,我们到河边去看看那一片芦苇荡!”<br> 李春华不等艾香答应,扛起镢头,头也不回到朝河边那片已经开始泛黄的芦苇荡走去。<br> 艾香看着李春华已经长成男子汉的那肩宽窄腰身材魁梧的身影,心里又有了一种莫名地悸动,不由自主迈动双脚,一路跟随着他,走向那片一望无际苇叶黄芦花白的芦苇荡。<br> 到了河边堤坝之上,两人站住了。眼前这片芦苇,浩浩荡荡,望去是整齐的一片。因时序还在初秋,风还不烈,似乎满是温柔,但已凉意袭人,让人觉得并不是特别舒服。可是,毕竟是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的好时节,甭说到处有野菊花等等野花装点着山川景色,有苹果香梨枣子等各种水果野果随风飘香,就连眼前这芦苇,颗颗头顶狼尾巴似的苇穗,在秋风的吹拂下,己是弯腰点头,四下摇摆,仿佛在向人们招摇。在不久的将来,她那洁白的芦花就将随风轻颺起舞,给那既将变成一片金黄的苇荡,飘洒一片棉絮般的精灵,让这片苇荡增加更为浪漫的色彩。<br> 李春华和艾香并肩站在河堤上,望着这片色彩斑斓诗意盎然的苇荡,什么话也没有说,俩人仿佛都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都沉浸在对眼前这美景的欣赏之中。<br> 就这样,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两人都没感觉到黄昏的来临,只因太阳已经落山,苇荡已经模糊,两人才知道天已经黑了,是到了该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了。就在这时,李春华突然吟诵起一段诗来:<br>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br>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br>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br> 李春华吟诵完这首诗,便二话不说,扛起镢头往回走。艾香则完全没有听明白李春华吟诵了一首什么诗,她只听清了什么露呀霜呀伊人呀在水一方呀等等一些词句,但她从李春华的表情以及相关的这些词句,她也猜到诗中的一些内容,但却又不十分肯定。于是她便紧追几步,撵上了已经落下她十几步的李春华。由于走得急,便有点气喘吁吁,但她还是急不可耐地嚷道:“哎,你刚才读的是首什么诗呀?说的又是什么意思呢?”<br> 李春华听了艾香的问话,心里便涌上一股惆怅,既为自己,也为艾香。她知道艾香根本就没读过这首诗,也不可能理解此时此刻他诵读这首诗的用意。于是,就淡淡地说道:“这是《诗经》中的一首诗,说的是在一片芦苇变黄的大河边,一个男子要追求一个姑娘,但那姑娘却总是在河的另一边,两人总是隔着一段距离,任凭那小伙子怎么努力,也无法接近那个姑娘。就是讲了这么一个故事。”<br> “哦,是这样啊!”艾香听后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有这首诗没,借给我看看?” <br> “我没有,是从前在学校图书室借过一本《诗经》读过,对这首诗印象特别深刻,就背下来了。今天看到这片芦苇,突然就想起了这首诗,于是背了一遍,就这么简单。”<br> 李春华这么轻描淡写地解释一番,艾香也就无话可说了。于是,两人便都不再说话,并肩走回村里,各自回家了。</h3><h3> (未完待续。)</h3><h3> (前述内容请点击下面的链接 ) </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