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石上山的人

木下客

<h3><br /></h3><h3>&nbsp;</h3><h3> 我和徐元成老师本来是不应该有交集的。</h3><h3><br /></h3><h3> 虽然在一个单位工作,但最多也不过是擦肩而过,见面招呼而已。</h3><h3><br /></h3><h3> 我刚被分到学校的时候,徐老师才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和别人一样,我也把学校里所有人的情况打听个一清二楚。二中是名校,名师当然也多,其中大概就有他。</h3><h3><br /></h3><h3> 当我把名字和真人对应起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他走起路来很有特色。别的老师,走路时一板一眼,迈着四方步,还往往作出沉思的样子。可徐老师却走路生风,步幅大而频率快,简直强过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这个印象很特别,以至于到现在,我还会偶尔在梦里看到那个走路风生的幻影。</h3><h3><br /></h3><h3> 那一年我教初二,他教高一,虽然我们同是班主任,但此班主任非彼班主任也,不是一个级别。他教数学,听人说,课上得非常好。但也只是听说而已,我还没有机会听他的课。</h3><h3><br /></h3><h3> 学校是个熬人的地方,也是个养人的地方。养来乐山乐水,熬的能够出头,也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年轻人总是眼高手低,这多半来说是没有办法的。</h3><h3><br /></h3><h3> 徐老师做班主任工作严肃认真,一丝不苟,似乎在学校里早有口碑的。对学生认真负责,用严师慈父来形容,也是恰如其分的。班里的学生,大部分来自郊区,学习基础比较差,但学习很努力。而且很多学生都在校住宿,这给他增添了许多麻烦。但他乐此不疲。</h3><h3><br /></h3><h3> 探头探脑的消息也仅此而已,对于刚刚毕业的我来说,除了仰慕,也只好孜孜以求了。</h3><h3><br /></h3><h3> 人生总有些奇怪的东西,无可解说。我和徐老师似乎也在这个定律中。</h3><h3><br /></h3><h3> 秋冬春夏,一年很快就过去了。不知是我恰巧努力的结果还是上天的眷顾,我离开了初中,被破格提拔到了高中。而没有想到的是,我教的正好是徐老师的班;更没有想到的是,我还当了徐老师的见习班主任。</h3><h3><br /></h3><h3> 可他似乎并不把我放在眼里,因而也并未对我提过任何要求。我的存在,与他而言,还不如他班里的一个学生。我知道,我的出现,一定是打破了他的安宁。</h3><h3><br /></h3><h3> 但我和他的接触自然就多了起来。听他的课,他的课谨严中透着生动,庄重里显出谐趣,虽然我与数学距离太远,但不觉无趣,反而成了一种享受。</h3><h3><br /></h3><h3> 徐老师性格开朗,乐观大度。凡是和他接触过的人,都会受到他的感染,春风如穆啊。</h3><h3><br /></h3><h3> 可是过了不到一个月,校长找我谈话,让我接徐老师的班。原因是,因为工作需要,让他去负责学校的后勤工作,他当上了后勤主任,因此,他不能再当班主任了。</h3><h3><br /></h3><h3> 我无条件地接受了班主任的工作,但心里面却惴惴的:我刚到学校才一年,刚到高中才一个月,我的年龄比学生们也大不了几岁,而且又是徐老师带过的班,我能行吗?</h3><h3><br /></h3><h3> 校长当然说行,但我还是找到了徐老师。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徐老师恋恋不舍地看着我,好像是因为我的存在,才惊醒了他的美梦,一年多了,谁愿意中途扔下朝夕相处,感情笃深的学生啊。不过这一表情,在他脸上很快消失了,如果不是我的细心观察,还不容易发现呢。</h3><h3><br /></h3><h3> 他向我交待了班级的有关事宜,然后,我们,不,他就和我谈了很多很多使我后来受益匪浅的话。这时我才知道,他是从小学被抽调到中学的。我的敬畏之情,久久的在心中荡漾,到现在,还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呢。</h3><h3><br /></h3><h3> 第二天,全校要到红山去劳动,徐老师说,我们一起去,你站第一班岗,我站最后一班岗。我现在才体会到,那其实是老教师对后学的深深爱护和热心扶持啊。</h3><h3><br /></h3><h3>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知道了教师,尤其是班主任在学生面前应该是什么样子。他走路健步如飞,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他指挥着学生,他埋头地干活,他和学生谈笑风生,而我却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当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h3><h3><br /></h3><h3> 因而我到班里去的时候,学生们都大吃一惊,他们还什么也不知道。</h3><h3><br /></h3><h3> 正是因为徐老师为这个班打下了坚实的良好的基础,正是因为徐老师对我的指导和呵护,我才能顺利把这个班带到了文理分科。</h3><h3><br /></h3><h3> 开始的经历,注定了今后的行程。我无法改变。有时候想,在最年轻的时候,能够遇上最年长的人,真是人生一大幸运。可惜,我当时,并不觉得如何如何。</h3><h3><br /></h3><h3> 我的第一届的高中的学生们在我的磕磕绊绊的搀扶下,完成了高考的救赎。我的所有的风花雪夜,都打上了徐老师的斑斑驳驳的影子。</h3><h3><br /></h3><h3> 后来,徐老师到初中去当年级主任,他还教课,他还是那样大度,乐观,他还是那样严谨,务实。他还是健步如飞,充满了青春活力。</h3><h3><br /></h3><h3> 再后来,他到了退休的年龄。可他的身体看起来还是那样健壮。他走起路来还是那样虎虎生风,绝不亚于一个年轻的小伙子。</h3><h3><br /></h3><h3> 再再后来,他被学校返聘,做收发工作。从此,收发室就成了我们的乐园。徐老师和别人不同,他总是把报刊整理好,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去送,如果办公室锁门,他就从门底缝送进去,真是一丝不苟。每当送到我的办公室的时候,我都要递上一只烟,想和他唠几句,可他却行色匆匆,点上烟,便没了踪影。偶而有一次,他会去而复返,那是他那支烟灭火了。这时你给他点上烟,他就略显不好意思地和你多说两句。有时看见你从外面进来,老远就喊你的名子,声音宏亮而清晰。</h3><h3><br /></h3><h3> 人生是有机遇的。遇到的未必真,没遇到的未必假。我的遇见,只可惜了,没有能够爽爽快快的在一个小酒馆里,和徐老师痛快的对饮几杯。</h3><h3><br /></h3><h3> 在希腊神话中有个推石上山的人,他叫希希佛斯。希老师每天以推石上山为乐,乐此不疲,从未懈怠。神话人物似乎都很魔幻,要么神力无穷,要么精力无限。但人总归不是神,总有精力耗尽的时候,也总有精力散去的时候。</h3><h3><br /></h3><h3> 徐老师大概是累了困了,他没有来得及和任何人说声晚安,就倒在地上,睡着了。</h3><h3><br /></h3><h3> 我记得当时我还写了一首忧伤的诗,但早已忘记了内容。</h3><h3><br /></h3><h3> 似乎不只是感叹人生无常吧。</h3><h3> &nbsp;</h3><h3> 2018/1/14修改</h3><h3><br /></h3><h3><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