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010101"> </font></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原来你是不在院里的,家里要拉院墙,把碍事的树都毁了,只因你长得出众,便把你留在墙角的一隅,离西窗有两步之遥。有了院墙,你也就在了院子里。 家 </span><span style="color: rgb(1, 1, 1);">人无暇顾及你,不曾削枝,未曾锯叉。谁知你肆意妄为地疯长,三四年的光景,你就在院中撑起蔓延的树冠,如云如烟。招来左邻右舍的仰望,有说你过于贪,把庄上的灵气都吸了。不管怎么说,你就成了我家的风景。</span></h3> <h3> 有了这风景,喜鹊筑巢与枝杈。屎坑雀也来凑趣,被喜鹊驱赶。二鸟遂在叶间打斗,屎坑雀终败下风,喜鹊守住了它认为是自己的家园。咕咕不常来,算是客鸟,偶借梢头驻足,可眺望那远处的陌上开花,似乎告诉它的伴儿可缓缓归矣。蓦晚的麻雀也来栖息,闹哄哄的,恼的觅食而归的公鸡母鸡们不愿进窝,争先恐后地飞上枝条,宣示它们才是树的主人。</h3><h3><br></h3><h3><br></h3> <h3><font color="#010101"> 所幸麻雀处事不惊,坦然自若。鸡群见欺生无果,只得作罢,一只怂过一只,挨挨蹭蹭团在一起。飞鸟与家禽同树,家人也乐见其成。 一晚月色姣好,鸟安人静。闲坐树下,见月儿就贴在鸟巢边。树顶云卷云舒,庭院树影婆娑,满院是枝叶筛漏下的清辉斑点。凭树依靠,聆听到你心如我心,咚咚跳动。用手抚摸你的身段,或觉又皱了许多。</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一日午后,老天爷突然变脸。黑风扯着乌云把你团团围住,闪电撕裂你的梢头,雷公在你头顶逞凶。见你无惧色,又裹着雨点疯狂地推搡你。 我躲在西窗里,正为你捏把汗,竟然见你不动声色地使出浑身力气,用盘住的根须牢牢抓着大地。这瞬间,我方理解你的贪,你贪婪地用根吸吮着院中的水分,为的是让你伸展的枝叶尽力庇荫家人。遥想你来我家已有年头,却一直漠视你默默的守护,心里老大的蹉跎。</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你从哪来?是不经意的误打误撞、还是冥冥中应允了谁的托付?你无需告诉我了,我认定,你应该是渡着缘的船来到我家的。 依稀记得,刚来的你,纤细若指,就那么一丁点儿,一 截不起眼的根枝,埋在二月的润土中,在乍暖还寒的一个清晨里,赶在三月的脚步还没来到,你就破土而出,露出稚嫩的笑脸。</font></h3> <h3> 门前的园地还萧条着,还在寂寥里,而你是寂寥一片里第一个冒出的鹅绿。你那天真无邪的笑,让冷冷的风,途径你娇小怜人的身边时,都恻隐而过,生怕她桀骜不驯的脾气会惊吓着你。你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笑,你一笑,便唤醒了你身边还在梦呓中的姊妹兄弟。再一打眼,我家的门前,一片生机,一抹绿意。</h3> <h3><font color="#010101"> 于是,白天我端着饭碗,蹲在你的跟前,看你一叶一叶的生长。黑天的一夜喜雨,一觉醒来,你窜长的像个大孩,我仔细地揉揉惺忪睡眼,诧异地都不敢认你。一转身的回眸,你又偷偷摇曳着腰枝,让我垫着脚尖也够不着你的头你的脸。</font></h3> <h3> 当你长得挺拔时,我们就用一根粗绳,把你们姊妹兄弟牵手在一起。春可晒被,夏能凉衣。尤到晚秋时节,在你们粗壮的身上再缠绕道道细绳,好把那切成片丫成条的一堆堆的山芋挂着晒,一层层,一行行,像白玉串起的横帘。放眼望,家家犹如白花花的迷宫。</h3> <h3><font color="#010101"> 怎奈流年多变,我要远行。心里凄别不知与谁说,临行前,我禁不住抱你一抱:待我安顿后,再回家看你。 谁知此去经年,从此把你搁浅。</font></h3> <h3> 岁月蹉跎也沧桑。多年后,先是家人电话里渺渺说树贩盯上了你,我乞家人再留几年。毕竟院中的你,见证着我的年年岁岁,你的枝枝叶叶,藏着我记忆的点点滴滴。</h3> <h3><font color="#010101">偏偏事与愿违,不两月,获悉你已被刨去,树贩把你卖到了外地一个陌生的小镇,一个做乐器的工厂。想着你轰然倒下的那一刻,我恍然梦醒,往事如昨日,万事已成空。我血涌动:我已经无从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再不能不知道你哪里去了!我打包行李,我要回家,去寻那个陌生的小镇。我想我至少带回一把乐器,尽管我对乐器一窍不通,但我要留着,留着你的,也留着我的念想!</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