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爬华山小记

秦山楚水

　　华山的“奇”和“险”是出了名的，自古以来便被誉为“奇险天下第一山”。相传，因华山险峻，秦昭王时曾命工匠施钩搭梯攀上华山。在唐代，道教兴盛，道徒居山建观，逐渐在北坡沿溪谷而上开凿了一条险道，便是令后世望而却步的“自古华山一条道”。

　　自从踏上陕西这片热土，我每年春秋两季都会爬一次华山，风雨无阻。每次我都从玉泉院出发，经北峰，到达南峰顶，一般耗时4个多小时，征服险峻时的历程带给身体极限的挑战令人刻骨铭心。

白露过后，西伯利亚寒冷气流偷偷南移，带来了阵阵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生活在城市的人们，正是这阵阵寒意的启示，才知道冬天的脚步快了。

　　该爬华山了。适逢一场秋雨，但雨水阻拦不了我爬山的脚步。李健吾老先生雨中登泰山，沿途烟雨变幻、风光奇特，让他享受到了雨趣的快乐。这些年我未曾有过雨中爬华山的经历，雨中的华山会不会像雨中的泰山那样，带给我新奇的体验呢？

眼前的雨没有吓倒我，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乘坐索道直上直下，要么迈开脚步勇敢攀爬。爬华山，我从不乘坐索道，省时省力的捷径，只会错过沿途“爬”的趣味和惊奇，爬山的初衷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我沿着预定的路线出发了，到达玉泉院时，淅淅沥沥的雨没有停歇的意思，阴沉沉的天压向大地灰灰的，近处簇拥而立的山峰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朦朦胧胧。天地相接的地方，白茫茫一片，鼎形相依的主峰早已淹没在云海之中。千尺幢、百尺峡、老君犁沟……这些悬崖峭壁之上近乎垂直的阶梯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半脚宽的石阶，经过雨水的冲刷后，定会嫌弃脚的践踏，如果到了跟前，我还有没有勇气攀爬？厚重的云海不光淹没了远方的山道，也糊住了我的心窍，一切都是未知数，但我相信凭着乘风破浪之势，定能冲破重重险阻，直达胜利的峰顶。

　　穿过售票处后，我放稳了脚步。五里关前这段平整的斜坡路，就像温水煮青蛙似的，随着时间的作用，不经意间就能消耗掉人大部分的体力。假如体力分配不均，也许还未到达五里关，心里面便会产生放弃的念头。又逢这场连绵的细雨，路面湿滑，假如身体重心不稳当，极易摔倒。我卷起裤腿，身体前倾，形似弓状，两臂后背，一步一沉，整个身体随着脚步的变换而上下起伏。我索性脱掉了雨衣，让雨水肆意地淋在身上，帮我发热的身体降降温，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零零落落的游客不断地被甩在了身后。山道上人烟稀少，偶尔碰到几对小情侣，依偎着坐在山道旁的孤石上，脱下雨衣披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水珠顺着脸颊滚落，白气自身上蒸腾而起。

　　沿途被秋雨洗刷过的山景变得格外秀丽。山道旁的小河水流湍急，形成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瀑布，急流冲击着河面突起的巨石，像喷泉一样，形成道道水花，“轰隆隆”的水声不绝于耳，景象分外壮观。在雨水的滋润下，河道旁簇拥的灌木，临秋时又泛起了绿意生机，湿漉漉的树叶在微弱的光线下也透出了晶莹，仿佛使出了全部的力气要与季节抗争似的。沿着河道远眺，缭绕的云雾在山腰间滚动，变幻莫测，偶尔露出灰白色的山顶，犹如洞天福地。此景此情，是秋雨带来的意外之趣。

　　到达五里关，小腿已经肿胀，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弓形的身躯不自觉的低垂了下来，双手紧拉锁链，上身微侧，四肢同时用力，艰难前行。

一步台阶，一处景色。偶尔侧过头瞄一眼四周，随着台阶的递增，景色也在不断的变化，远方云雾中的山峰，时而露出灰白的顶，时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云层低了，群山间云雾翻滚，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九霄云外。

　　千尺幢就在眼前了，当我仰头眺望峭壁间的这条大裂缝时，犹如掉进了百米深的井底，沿着崖壁而上的300余级台阶，被雨水冲刷后，更显森严可怖。每级台阶还不到脚掌的三分之一，估计四肢着地往上爬都很危险，因心已生怯，四肢必抖。我定了定神，双手抓紧右侧的铁锁，身体右侧几乎贴在了台阶上，一步一稳，艰难地爬行，偶尔回头俯视脚下，如临深渊。上到崖壁顶端，转身坐下，俯视崖低，状如深井，我想假如一块巨石堵在崖顶，通往华山的道路便被堵塞了。流水顺着崖壁平铺而下，近乎垂直的台阶湿漉漉的，下行会不会更加艰难？

　　索性坐下来歇一歇，聚集些许的力量，以便攻克身后未知的难关。期间，几只肥壮的野猫围了上来，时而仰起头站在我周围“喵—喵—”的叫着，时而低下头嗅着地面寻找着食物，我知道它们在向我乞食。我从身旁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根火腿肠，撕碎了，扔到地上，它们开始挣抢了起来。一只黑猫突然跃起，跳到了我的包上，撕扯着里面的塑料袋，我像紧绷的弹簧一样，一跃而起，迅速拉回背包。贪婪的野猫，千百年的训化在它们身上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爬上了千尺幢，离北峰就不远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我放慢了脚步，前方的路还很艰难，需要更多力量和勇气去征服。

山上的雨越下越大，像无数的线头从朦胧的云雾中飘洒下来。历经两个多小时，我爬上了北峰顶，四周白茫茫一片，眺望南峰的方向，只见苍龙岭像搭在云雾之中的石梯，慢慢地消失在了云端。山顶人流拥挤，看样子乘坐索道上来的人可真不少。秋雨带来的仙境，人们忙着结队拍照，不容错过美妙的瞬间。

　　由于已冲破了身体的极限，在北峰顶歇息一会儿后，我倍感舒畅，感觉浑身都是力量。从北峰到南峰顶这段山路，只消耗了一个半小时。

站在华山之巅，寰宇间云雾滚动，变幻莫测，恨不能腾云驾雾，遨游四海，行乐千山，来一次乘鹤仙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