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是一种疼痛

小小麦子(拒聊拒花)

<h3>诗歌是一种疼痛</h3><h3><br /></h3><h3><br /></h3><h3>一</h3><h3>今夜,一杆瘦笔,靠在指端,失去了力气,在茫茫的黑夜里找不到疼痛的出口。</h3><h3>此刻,我知道,村庄的蟋蟀们已开始争先恐后地弹奏风调雨顺的音符,让捉迷藏的孩子们尽情地演绎着龙门阵里的想象。</h3><h3>而我的文字枯瘦如柴,扑捉不到一丝泥土的香味。风已提着一盏月色在村庄里踟蹰徘徊,只能尾随着风寻觅心中一缕失散多年的月光。</h3><h3><br /></h3><h3>二</h3><h3>多年来,那盘碾子,碾痛了谁家的月光?一条扁担,正在谁家的墙头担挑着夜色?</h3><h3>是谁,用秃笔耕种村庄的每一片新绿?又是谁,赶着一头耕牛,踏出今年的第一声鸟鸣?</h3><h3>那些最初的禾苗,来自一粒粒精选的种子,发芽的过程,将村庄的心事染得绿透。</h3><h3><br /></h3><h3>三</h3><h3>也许,村庄已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而我在母亲的眼里,永远像一颗在异乡孤独行走的泪滴。</h3><h3>羊儿熟悉而温暖的叫声,让我想起了去世十年的母亲。在梦里,我总能看见那棵老槐树,静静地守望在村口。</h3><h3>枝头开着一朵、又一朵的槐花,仍然亮着水一样的柔情,正从高处,俯瞰春天越来越小的乡愁……</h3><h3><br /></h3><h3>四</h3><h3>季节轮回,使黄土地不断繁衍着原始的象形文字。禾苗草虫被春色唤醒的轻唱,弹拔一截一截远去的时光。</h3><h3>让途经的云朵正在倾听的内心,无端地掀起了更大情愫的波纹。</h3><h3>不仅触痛了一地油菜花的芬芳,还唤醒了夜露湿润的火焰。</h3><h3><br /></h3><h3>五</h3><h3>庄稼地里,仍仿佛站着稻草人,那雕塑的美,在岁月里成为了一种象征。</h3><h3>谁的身影山一样高大,站成村庄一个又一个韧性挺拔的形象?</h3><h3>一株高粱已握紧信念和骨头,紧紧贴身于黄土,虔诚地仰望季节的回声。</h3><h3><br /></h3><h3>六</h3><h3>村庄的沟沟岔岔我都非常熟悉,山梁上的杏树从发芽到开花到结果,平凡而又高贵。</h3><h3>至今,还有三两声狗吠长在冬梦里;还有蝉鸣长在夏天的枝头。</h3><h3>一条马莲河不只是横陈在村庄的身旁,它其实也流进了乡亲的身体,注入了我的血脉。</h3><h3><br /></h3><h3>七</h3><h3>谁人不知,乡情是岁月里清纯而又悠长的一条河流。</h3><h3>用鸟鸣点亮童年的回忆,以及一双眼睛里天空的翅膀。</h3><h3>让乡愁的明月,倒映出老年孤芳自赏的倩影,诉说着村庄的往昔和未来。</h3><h3><br /></h3><h3>八</h3><h3>在村庄,那飞短流长的是一茬茬割不完的韭菜;那春种秋收的节气永不疲倦地嬗变。</h3><h3>分蘖,扬花,抽穗,冬小麦仍在黄土的表面上,在庄稼人的心田里,一笔笔精细地描绘出诗行……</h3><h3>长满苔藓的土墙,怎么挡也挡不住村庄的忧伤;伸向远方的路,比祖辈留下的话还要长。</h3><h3><br /></h3><h3>九</h3><h3>针线,剪刀,煤油灯,昏暗和浓缩了母亲大半生的苦涩与温暖。</h3><h3>石磨,碾子,井辘轳,吱呀的歌吟被一圈圈放大,承载着庄稼人收获的喜悦和欢乐。</h3><h3>乡亲与庄稼,时光与日子,灵感与思想,是一对对结伴而行的情人,一眨眼,就从睫毛丛中溜走了。</h3><h3><br /></h3><h3>十</h3><h3>几只土窑洞,容纳过多少艰辛与欣慰,消化过多少奔波与疲惫。</h3><h3>而我奔波的背影,仍要远走异乡,去搬运一年里剩下的薄薄时光。</h3><h3>如一只蚂蚱蹦上母亲弯下的肩膀,重重地压了一下,至今让我心疼不已。</h3><h3><br /></h3><h3>十一</h3><h3>曾在村庄贫瘠里打坐,充血的诗歌,穿越土炕的梦境,温暖过我的冬天。</h3><h3>而一只寒枝上啼叫的麦鸟,能让我怀念些什么呢?</h3><h3>为了田野母亲的那帧剪影,我的诗行里渗出了沧桑的泪水。</h3><h3><br /></h3><h3>十二</h3><h3>村庄总有朴素的农事,从农历的谚语中醒来,越过屋顶的炊烟,远望四季回归的脚步。</h3><h3>一大片一大片的诗情,被庄稼掩盖。谁手握农具,亲切地感受一种金属碰撞的古老的歌谣?</h3><h3>直至归仓的谷粒,归场的寸草,以及勤勤恳恳收割的镰刀,一起翻过田埂,生动了村庄的繁忙。</h3><h3><br /></h3><h3>十三</h3><h3>假若,诗歌是一株株庄稼,永远驻守在乡亲的田头。</h3><h3>在谁的笔下,黄土就变成了农民最忠实的恋人,一生一世,相亲相爱?</h3><h3>谁的歌声麦浪一样的汹涌,唱出一代又一代对村庄的恩情和旺盛的生命?</h3><h3><br /></h3><h3>十四</h3><h3>土地,捆绑了乡亲们的一生。生活的分量,是足够背负起星光和太阳的。</h3><h3>驼背的母亲直不起生活的累,如一朵葵花背着黄昏的影子,承受着比天空更大的凄惶。</h3><h3>谁还会写出疼痛、守望、希冀、忧郁,和一个女人心事粒粒包裹,坚贞追求的爱情?</h3><h3><br /></h3><h3>十五</h3><h3>谁能给日夜操劳的老庄子,挂上一弯温暖的月光?</h3><h3>在秋风收紧的十月,苇草的薄霜、闪电和雷霆都是上帝派来的词语。</h3><h3>候雁从村庄的头顶急急飞过,我却从它们寂寥的翅膀下,听到了故乡的呼唤。</h3><h3><br /></h3><h3>十六</h3><h3>村庄总有老了的玉米秸秆,瞬间划伤枯瘦的黄土。秋水微寒的风直抵母亲孱弱的胸襟。</h3><h3>为把锄握得更紧,面朝黄土的庄稼人,总是不停地往掌心里吐着唾沫。</h3><h3>有谁知道,母亲布满茧丝的手,被一捆柴禾温暖之后,渐渐老去?</h3><h3><br /></h3><h3>十七</h3><h3>曾经,站在裸露的田埂上,母亲远眺的目光蓄满沧桑与忧郁。</h3><h3>庄稼贫瘠的语句孕育的颗粒,饱满得可以触摸到汗水的质感。</h3><h3>如果那些弯曲的脊背躲不过风雨的抚模,在下一个轮回里,母亲与一场雪能进行一次温暖的接触么?</h3><h3><br /></h3><h3>十八</h3><h3>母亲一生守护着河西坡这弹丸之地,怎么也不肯离去。</h3><h3>就连槐树洼的墓地都被草木包围,每一寸的记忆,每一滴的往事,落地生根在村庄的每个角落。</h3><h3>就连蒲公英柔弱的羽翼,也举着一丝丝苍茫,无声地飘向辽远。</h3><h3><br /></h3><h3>十九</h3><h3>不要以为雪仅仅只是落在远方,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在虚构的意境中丢失。</h3><h3>走了大半辈子路,也没有看清幻景真实的面貌,更没看清诗歌里的自己。</h3><h3>悲剧之后,谁来收拾破碎的残局?仓促之间遗留的意境,静静的守候着谁的来临?</h3><h3><br /></h3><h3>二十</h3><h3>而我在悲剧里成熟、变老,就像马莲河水流经身边,让此生的任何一次放弃,或获得,都逃不出村庄的柔情。</h3><h3>也许,一次倾诉就是一次伤害。时光破碎了千年的守望,却又牵挂着古老的命题。</h3><h3>毋庸置疑,面对故土,我怎么也不能掩饰内心清风一样清瘦的歌唱!</h3><h3><br /></h3><h3>二十一</h3><h3>我曾在一个叫河西坡的小村庄生活了二十多年,所有的草木在我眼前花开花落;所有的麦粒在我的掌心里吟颂着村庄不老的民谣。</h3><h3>一些鸟鸣,一片蛙声,都避开了世俗的目光,就连旧窑洞的蜘蛛网,让人倍感亲切。</h3><h3>而我最爱聆听在古槐的窗外、土地是怎样竭尽全力地和着每一个闪烁的节拍,一穗穗麦粒从田野鲜艳地滚入我的怀里。</h3><h3><br /></h3><h3>二十二</h3><h3>夜晚,村庄总会掏出灯火,温暖了寒冷的窗口,并呼应着窗外的月光。</h3><h3>我在白纸上涂鸦着一行行空洞的黑字,企图让露珠扑扑落下眼泪。</h3><h3>而母亲扯住单薄的月影,用那根永不生锈的小银针,缝补着我心灵的伤口。</h3><h3><br /></h3><h3>二十三</h3><h3>谁不渴求在掌心上,生长出一茎青草,滴落下一粒晨露?</h3><h3>除了幻想之外,我还能选择什么方式,来干干净净地走完自己以后倾斜的生活?</h3><h3>当漫山遍野的苦菜和艾蒿,绿遍了沟岔----我是否真的回到了我的村庄?</h3><h3><br /></h3><h3>二十四</h3><h3>今夜我注定不能安然入寝,我愿闪过心头的温暖和寂静落籽成一地幸福。</h3><h3>村妹能否把心事偷偷藏进红枣的甜蜜里?远远地听着、望着,然后匆匆地走在回家的路上。</h3><h3>并在这月圆的夜晚,把心切割成手形,紧紧攥住一个魂牵梦绕的村庄……</h3><h3><br /></h3><h3>二十五</h3><h3>有人说,最平凡的歌唱,也许是最真实的热爱和仰望。借一段乡愁,托一条河流,我用月光抚慰村庄的方向。</h3><h3>一粒尘土,一片落叶,甚至可以砸伤时间揉捏得很脆弱的身体。</h3><h3>我要捧起倒映着月亮的河水,洗去我一脸的疲惫和忧伤;我要用文字充饥,滋养我那缺血的向往。</h3><h3><br /></h3><h3>二十六</h3><h3>在村庄的季节里追逐前世,我对爱过的事物保持着温暖和善良。</h3><h3>不管过去是一个名词还是动词,都让现在变得美好,让生活的意义更为清晰,好找回来时的路径。</h3><h3>如今,那些词与词之间瘫痪的炊烟,那些流水上的霜冷,那些藏在心底细细的闪电……</h3><h3><br /></h3><h3>二十七</h3><h3>时光已经穿过受孕的麦地,折叠了父亲悬于屋檐下镰刀的故事。</h3><h3>即便岁月在候鸟的鸣啼中打了个趔趄,便撞碎了槐荚倒挂的沧桑。</h3><h3>我也要想象秋天的玉米地,以及初雪拥有尘世上最纯净的香甜之气。</h3><h3><br /></h3><h3>二十八</h3><h3>村庄越来越小,伤感的父亲端起了秋天的米酒,一饮而尽。</h3><h3>让痛彻心扉深入骨髓的醉意,带着诗歌的洁净和让人落泪的芳香。</h3><h3>在每个失眠的夜晚,诉说一个又一个悲喜交集的故事……</h3><h3><br /></h3><h3>二十九</h3><h3>村庄永远站在城市的边缘或背面,总有乡土诗人挂在嘴边并反复咏诵,模糊了多少双流浪的眼睛?</h3><h3>一曲乡思为何?一片乡愁为何?纯情的村庄啊,无不牵引着诗人一生清贫的文字!</h3><h3>即便为了响亮的音符,纵然声嘶力竭,凋落,我也要做一片飞翔而过的叶子。</h3><h3><br /></h3><h3>三十</h3><h3>现在,在被钢筋水泥包裹得越来越坚硬的城市里,我在诗歌里无数次怀念乡村。</h3><h3>想起这千年的爱情经典,写进颤抖的灵魂,却发现哪个注定的缘分,早已在车鸣的挥洒中褪色。</h3><h3>往往在这样的时刻,泪水已经风干,只有温酒读诗,滋养思想的翅膀,默守心灵深处一盏坚毅的灯光……</h3><h3><br /></h3><h3>三十一</h3><h3>时光荏苒,是鸟最先打开城市的天空,还是风最先打开的,这并不重要。</h3><h3>重要的是,城市是个晒场,自己只不过是前来寻食的一只麻雀。</h3><h3>有时,我不得不行走在楼群的夹缝里,带着身体被伤害的危险来这里解决温饱。</h3><h3><br /></h3><h3>三十二</h3><h3>其实,被城市尘嚣烟熏之后,倾泻而至的月光,也满怀沧桑。</h3><h3>在那些尾随玫瑰而来的季节里,某些情感并不需要生机勃勃。</h3><h3>如果含苞待放的蓓蕾,便可度过良宵,那么花朵也并非是唯一的依靠。</h3><h3><br /></h3><h3>三十三</h3><h3>年轻时出发,年老返回,而无数人在奔波中丢失了道路和自己。</h3><h3>父亲退休后一直守着村庄破旧的老屋,临终剩下的半瓶液体也没能流进自己的身体。</h3><h3>而在父亲心中,村庄有他的河流,有他的土地,有他的庄稼,有他的情感和诗歌……</h3><h3><br /></h3><h3>三十四</h3><h3>村庄的那些花能开多久?在尘世的阳光下和亲人的问候里,草地上的花朵已落籽为泥,暗含幸福。</h3><h3>尽管我再也写不出朴素的诗歌了,但我依然看到故乡月亮寂寞的身影了。</h3><h3>我可以不再出发,却不可以停止思念,停止寻找自己内心脆弱的村庄。</h3><h3><br /></h3><h3>三十五</h3><h3>村庄呵!难道你不知道?我脚下的这双布鞋,许多年了,都没有沾过泥土青草的味道了。</h3><h3>我看见失贞的诗歌,被一群乞丐搀扶着招摇过市。甚至没有一枚果实投奔视线所及的田野。</h3><h3>多少次蘸满情思的笔尖,一千次,一万次地写出村庄的名字,却始终道不出一句源于思念的惆怅。</h3><h3><br /></h3><h3>三十六</h3><h3>当村庄的金黄被马车运往远方,当酒杯里的白露被诗人高高举起,风中的庄稼已化作一粒滚烫的黄土。</h3><h3>当我读懂了城市焦渴的眼神,只要梦中蓦然和村庄不期而遇,我就变得不再忧伤。</h3><h3>当我被日益膨胀的物欲吞噬得所剩无几时,让秋风到来吧,给我的抗拒增添不可或缺的骨气!</h3><h3><br /></h3><h3>三十七</h3><h3>其实,有多少诗人在用伤口说话?说出一些殷红的声音和滚烫的语言。</h3><h3>有人在诗歌的背面刷上水银,用它反复地映照自己的灵魂。</h3><h3>有人在诗歌的额头轻轻敲击,聆听那种让心灵悸动的颤音。</h3><h3><br /></h3><h3>三十八</h3><h3>不是所有的春天都无霜无雪,不是所有的树都在春天里花叶满枝。</h3><h3>一片黄叶的重量,也能压弯一树的秋天,而一声鸟叫却让一场雪沸腾燃烧。</h3><h3>只有根须汲滤着霜叶的血液,生命才一天天地走向深邃与辽远。</h3><h3><br /></h3><h3>三十九</h3><h3> 往事在记忆中迷路,把月光拉成一双手,轻轻收拢放在心头,抚平谁纵横的伤痕?</h3><h3>一串脚印挂在屋檐下,听一串铃叮当,平平仄仄敲碎所有的梦境。</h3><h3>不知道这竟要等候一生的岁月,却落了一生枉然,再也难觅到当年的身影。</h3><h3><br /></h3><h3>四十</h3><h3>为何诗歌?我用一生的汗水与文字歌吟不老的村庄,我用自己仅有的笔墨描绘黎明的光环。</h3><h3>故乡的事物人情,从回忆和憧憬里,一汪一汪地涌出来,浸过了眼帘,淹没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h3><h3>假若诗歌是一种疼痛,我收获的不仅仅是灵魂、月光以及麦穗,还有对故乡深层的感念和依恋……</h3><h3><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