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芳华珠海篇

愿做桂林人

　　芳华，是年轮的记忆；芳华，是青春的咏叹；芳华，是蹉跎岁月的回首。

我与小刚电影《芳华》里记录的那群年轻人有相似的经历，经历过一个年代，见证了变迁。

80年的岁末，刚满17岁，以7分之差高考落榜的我，因新做的喇叭裤被母亲剪破愤然离家出走。父亲的武装部战友毛伯伯找到我后，把我抓回来后，参加征兵，送到珠海。年轻的我，穿上了两面红旗、一颗红星的军装，成为万山要塞的一名守岛战士。

在珠海的一年多时间，站岗放哨、种菜浇水，有老乡的欢聚，有在低矮的军营里用雨衣将窗户掩实看香港电视的港姐选美，有躺在床上思乡思父母。

　　我们那批兵只有花县通讯团、广州通讯一总站、珠海守备师。我的部队是最苦的，一个团就在一个岛上，公路就是两条车辙，每条车辙也就比轮胎宽一点。弯多坡陡，大陆上的司机到了岛上更本不敢开车。

有个海岛叫内伶仃岛，靠近香港，那一片海域就叫伶仃洋。要到内伶仃岛，必须乘坐部队的登陆艇上去，途经桂山岛，桂山岛就是即将通车的港珠澳大桥的中间的岛屿，马上就可以开车前往，三十多年前是根本不可能想象的，可见祖国的强大。

台风季节，登陆艇不能出行，岛上的官兵连蔬菜都吃不上，只能吃罐头食品。陆地的战士吃次罐头特别开心，但岛上的战士看着罐头就打恶心。

一次，我到桂山岛修武器，同船有内伶仃岛上一个连长的爱人随船到部队探亲。这个嫂子在地方是文工团的演员，登上登陆艇那是万分的兴奋。放开歌喉唱起《我爱这蓝色的海洋》，声情并茂的朗诵高尔基的《海燕》，同船的战士、船员都给予热烈的掌声。但进入深海区，浪涌齐起。不得了，海上行船最怕的是浪涌齐来，浪是前后起伏，涌是左右摇摆，人在船上就像是被扭麻花一样，老水手也受不了。这嫂子脸色苍白，胃里的黄疸水都吐了出来，瘫倒在船舱里。到桂山岛后，嫂子实在走不了了，最后是连长到桂山岛与嫂子团聚的。

岛上的生活是十分艰苦的，但也有快乐。海水退潮时，我们就去礁石上挖紫菜，打生蚝。二十岁的小伙子，吃这些原生态的深海生蚝，第二天起床，被子上必定多两个圈圈水印，战士们称为画地图。为了打生蚝、紫菜，有的人还丢了性命。外伶仃岛上有个营长，河北人，在即将转业回内地的时候，要打点紫菜回家，在一块礁石上，被一个大浪卷到大海里，尸骨无存。

台风是战士们烦的气候，其实珠海的天气我是非常喜欢的，高大的相思树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婆娑阿娜。但台风一来，战士们要把大炮拖到操场，不能放在树下，营房、坑道的门窗都要用木条钉上，战士只能在坑道或营房里枯燥无味的待着。

有个叫黄茅的小岛，无居民，只有一个连队，整个岛只有半个篮球场大的平地，岛上又缺水，战士们打篮球，篮球场的半边用渔网挡起，为了不洗衣服，赤条条的在打球，反正没有妇女瞧得见。

我们一批桂林兵约200人，有的人从广州乘船到岛上，在离开珠海的时候都没有下过岛。珠海有个军港叫唐家港，退伍老兵晚上登陆，还以为到了香洲（当时的珠海主城区），80年代初，珠海也就是一个小渔村，那有现在这样的滨海大道。

海岛兵是非常辛苦的，但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和义务。每年八一，桂林的珠海战友都会欢聚一堂，共叙友情。忘不了那青春的经历和战斗的友谊。

　　在新兵训练结束后，面临兵种的选择。我新兵训练是后勤部新兵连，后勤有汽车训练队、汽车连、军需库、油库、军械修理所等单位。

我的新兵班长是军需库的老兵，排长是军需库的排长。这两个人非常喜欢我，也决定让我去军需库当兵。在后勤，军需库是最苦的兵，岛上的军粮、被服都是军需库的战士用肩膀扛到船上的。

命运的安排，军需库的河南籍杨排长在春节的时候回老家结婚去了。分新兵的时候，杨排长不在。当时，带我的军需库班长把他的背包行李都交给了我，我也做好了与他到军需库的准备。

就在关键的时候，新兵5班的班长老吴（75年的老兵，河池人）把我拉到他身边，用桂林话问我想不想跟他走，到修理所，还说军需库没有出息，到修理所可以学到技术，他是看到我是他广西老乡的面上，看到我新兵连三个月的训练，是一个好兵，他愿意给单位带回去一个好兵。

我看他这么说，质疑的问到，可以吗？吴班长回答，只要我愿意，他肯定可以办到。吴班长可是没有抽过我一根烟，更没有喝过我一口酒。他看上的就是我这个人，这是一个纯真的年代，他是我人生职业生涯的方向盘。他能够办到，是因为新兵连的指导员和他是一个新兵连出来的战友，也是修理所的火炮技术员。

吴班长离开我后，到杨指导员身边嘀咕了两句。一会儿，分兵点名，在修理所的名单里，我听到了指导员叫我的名字，我大声答应"到"！我军需库的班长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缓了下神，说了一句"好好好"，我看他的眼眶有点湿润，我俩把行李分开告别的时候，他看见我上了修理所的车，向我挥手，大声喊道："有时间到军需库看我"！

我的新兵班长只比我早一年兵，广东人，我的军旅第一个班长，你现在可好，你的兵想你……

　　我当兵的珠海部队是守备师，是原我国海疆三大要塞之一的"万山要塞"，另两个是"长山要塞"和"榆林要塞"。

万山要塞地理位置重要，要塞几个岛屿分布在伶仃洋中，成犄角之势，守护着珠江航道。珠江口。鸦片战争时期，英军就是企图从珠江口进攻，但被被清军阻拦没有成功。

我入伍时还是万山要塞，没有几个月就改为守备师了。守备师下辖五个团，分别驻守在担杆岛、万山岛、上川岛、下川岛、外伶仃岛，师部位于孙中山出生地翠亭村旁边的唐家湾镇。

守岛部队以炮兵为主，如发生侵略者的军舰从珠江口进攻，各守岛部队的火炮就会利用有利的地形，用152、122榴弹炮、85加农炮击沉敌舰。

79年，广西方向开展自卫战，守岛部队同样做为前线担负战备任务。改革开放，珠海被列入经济特区，又把珠海部队推上另一个前线，就是抵御资产阶级腐蚀的前线，驻香洲的八连就被中央军委命名为"南海前哨钢八连"。

80年代部队的战备工作是抓得很紧的，不像一段时间，"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轰轰烈烈的搞生产经营。从新兵连分到修理所后，我就到文书那里领了支56式半自动步枪和30发子弹。

一个班的战士就挤在一间平房里，由于当时的条件限制，加上珠海位于台风区域，营房就一层高，层高也低矮。到了六月天没有电扇、空调，酷热难耐。部队有一句话，"武器是战士的第二生命"，我当战士的时候就是枪不离身的。 平时，枪就放在枪柜里，也没有锁，那个时候社会太平，不怕老百姓到营房偷枪、抢枪，一旦有事，可以提枪就走，直接可以开战。哪像后来，武器要放入库房、锁入铁皮枪柜，双人双锁，领枪领弹要有领导批字。

修理所属后勤部管，每逢后勤部开会或放电影，我们都会全副武装参加。 驻地离后勤部有一段路程，要途经一片长长海湾，沙滩上长着一排排的相思树。海风吹着，海浪翻卷，啪啪的波涛声就乐队在乐队指挥家的指挥下奏出的乐章。夕阳下，板网在海中起落，渔民唱着收获欢歌。国防公路上，修理所的官兵肩扛武器，迈着整齐的步伐，唱着军歌，这个场景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不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