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的芳华 ——记越战中两个年青士兵的故事｜作者：刘锦庭

潮音•刘锦庭

1979.02.17

38年前的今天，共和国一群年轻的士兵，

响应祖国的召唤，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

满腔热血，跨出国门，

冲锋陷阵，英勇杀敌，

用血肉之躯，

谱写了一曲气壮山河的英雄战歌;

用青春年华，

践行了"宁亏我一个，

幸福十亿人″的豪迈誓言。

血染的芳华

——记越战中两个年青士兵的故事

｜作者：刘锦庭

（入编广州出版社1994.05出版的

散文集【潮】）

血染的芳华

 

解放军某部 刘锦庭

青春，是一个诱人的字眼。刚刚走向生活的年青人，总是喜欢谈论青春，可到底什么才是人生最美的青春，未必每个人都能写出一份闪光的答卷。

是的，当我们伟大祖国的新长征鸣笛起程的时候，年青的朋友，你一定也在思考着这人生严峻的考题吧！你一定无限地向往着祖国如花似锦的未来，你也一定热烈地憧憬着那美好幸福的生活。然而，当你在皎洁的月夜，望着我们祖国自己制造的卫星在太空遨游的时候；当你在茫茫的戈壁，看着那鲜花般的蘑菇云在蓝天怒放的时候；当你在辽阔的海洋，驾起万吨巨轮破浪远航的时候；当你在飘香的果园里，收获着丰收硕果的时候；当你在明净的教室里，聆听着辛勤的园丁向你传授人类知识的时候；当你下班回来，带上你心爱的人和天真活泼的孩子逛公园、看电影的时候……同志，你可曾想到，我们英雄的边防战士们，这时正冒着越寇密集的炮火，在硝烟弥漫的战场舍生忘死地同凶恶的敌人浴血搏斗。他们用自己的青春来保卫伟大祖国的四个现代化建设，用血染的芳华来换取祖国亿万人民的幸福。这些英雄战士自觉地为祖国的尊严而战，谱写了一曲曲响彻云霄的英雄赞歌。

　　现在就请你听一听那一个个激动人心的故事吧！在广西边防前线，我们见到一个这样的钢铁战士，他在身负重伤，与部队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在敌人的心脏里只身孤胆苦战了11天，最后终于胜利地返回部队。这个年青的战士就是孤胆英雄罗家强。

凌晨，茫茫白雾笼罩着峻峭的群山。自卫还击战打得异常激烈。小罗，这个刚参军两个月的年轻战士，同战友们一起，怀着对越南侵略者的刻骨仇恨，犹如一只只下山的猛虎，向敌人的阵地扑去。不幸踩中了地雷，罪恶的弹片炸伤了他的左腿，使他昏倒在血泊中。当下，战友们来不及把他护送回后方救护所，只好暂时把他抬进一个隐蔽的猫儿洞藏起来，为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等他醒来后，战友们已经向前挺进了。

“哒哒哒……”远处不停地传来阵阵清脆的枪炮声。躺在猫儿洞里的罗家强，这时再也呆不住了，心里想：‘’我怎能躺在这里休息,只要我心脏还在跳动就不能停止战斗!‘’他忍着钻心的伤痛，右手抓起半自动步枪，一步一步地爬出了洞口。

枪声越来越稀疏，部队走远了。夜幕降临到亚热带丛林中，一缕淡淡的月光透过树叶泻下来。小罗向北仰望，万般思绪涌上心头。连队的战友啊！这时你们在何方？祖国的亲人啊！这时你们是否已进入梦乡？安心地睡吧，亲人们，有我们在这里战斗，你们尽管安安稳稳地睡吧！他想着、想着，想得很多、很多。

　　最难忘的是，那一天清晨，出早操回来，在路上他亲眼见到人们用担架抬着一个20多岁的壮族女社员，她的一条腿被越冠入境埋设的地雷炸断了。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看着边疆的亲人在受苦受难，他竟难过得哭起来了。开饭的时候，端起饭碗，他这个一顿饭能吃12个馒头的人，竟一口也咽不下去。他多么渴望能亲手惩罚越南侵略者啊！可是……这时，一阵夜风吹过，仿佛耳边传来了祖国亲人深情的呼唤：罗家强呀！你是为人民的幸福而战斗的，只要有一口气，就要坚持到底，决不后退，‘’是的，战士只能当英雄，决不做脓包。”他想着，从口袋里掏出仅剩下的两小片压缩饼干，啃了几口，又继续前进了。

两小片饼干，他啃了两天才啃完。第三天，饼干吃完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刀扎的伤痛，难挨的饥渴，早春的严寒，一齐向他袭来。接着，无情的风雨犹如鞭子一般抽到身上。小罗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渐渐地感到精疲力竭，“难道就这样倒下去吗？不！我要活着打敌人。”他想起祖国人民交给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想起长征路上红军爬雪山、过草地、嚼树皮、啃草根的艰难岁月，又坚毅地支持着，向前爬了几步。

拨开草丛荆棘，来到了一条水沟边。采了三个野果，往嘴里嚼了嚼。野果又苦又涩，吞不下去。他正想用两手伸到沟里去掬水喝，可越寇到处放毒，这水怎能喝？急中生智，他从挎包里掏出军用白毛巾，把留在树叶上的水滴一点点地沾出来，然后用手一揉，流到喉咙里。

　　就这样，他拖着炸伤的腿，滴滴血，满身汗，咬紧牙关，吃力地在敌人的眼皮底下爬着、爬着……双肘磨烂了，身体消瘦了，膝盖磨成了血块块，可是，他从未皱一下眉，叫一声苦。

一天一天过去了。罗家强爬过了茂密的丛林，爬过污浊的烂泥，爬过了陡峭的峰峦，爬过了敌人的炮火……向着战友，向着胜利，为了祖国，为了人民，前进！

在通往胜利的道路上，是这样崎岖不平，罗家强不仅要忍受不堪设想的艰难困苦，而且还不时同敌人的残兵败卒浴血拚命。在这11天的艰难行程中，他奇迹般的活下来了，而且还干掉了三个敌人哩！

听完这段神话般的故事，你难道不觉得他就像鲁迅先生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在生活的路上，将血一滴一滴地滴过去，以饲别人，虽自觉渐渐瘦弱，也以为快活”的人吗？是的，这种为了人民的幸福而不惜吃尽千辛万苦的高尚情操,正是我们“新一代最可爱的人”最崇高的人生观。

战斗，使战士懂得青春的真正含义，也懂得了生命的真正价值。在自卫还击战中，有这样一位年青的连长，牺牲时才26岁。26岁呀，年青的朋友！他曾经多么向往实现四个现代化时那幸福的生活，他曾经无限憧憬过共产主义的美好远景，可他现在却长眠在中越边境线上的苍松翠柏中。他牺牲前的唯一要求就是把他埋在祖国的边境线上，永远作祖国的哨兵，永远守卫人民的幸福。他的名字叫洪海。

　　洪海，这个年轻的指挥员，对祖国对人民有一颗赤诚的心。自卫还击战打响之前，他曾经写信给他的母校。信上深情地写着：“弟弟妹妹们，你们无忧无虑地生活，认认真真地学习吧，我们全连战士庄严宣誓，为了边疆的安全，为了人民的幸福，我们时刻准备献出青春和生命。”

自卫还击战打响了。洪海把民族的仇恨刻在心上，压在枪膛里，带领战士们英勇杀敌，屡建奇功。战斗正在谅山地区进行，踞守某高地的越军像被我痛击的疯狗拚死挣扎，呼啸的子弹从暗堡里射出来，部队被阻击在山下。派上去的两个战斗小组，先后撤了下来，情况十分火急。洪海眼里喷着怒火，坚定地说：‘’我就不信拿不下来。王大海，李东进，跟我上！”跃身扑向敌人。突然一阵疼痛袭来，他低头一看，右臂负了伤，执枪的手无力地垂下来。他用左手拨开伤口一看，一块弹片深深地插在手臂上。他顾不上思考，低下头去，用牙齿将弹片衔了出来。翻身一跃，又向前冲去。子弹从头顶越过，炮声在耳边轰响。英雄的血管里奔腾着愤怒的血，英雄的胸膛里燃烧着复仇的烈火。冲上去，炸掉它！“轰隆”一声巨响，敌人的暗堡飞上了天。洪海一挥手：“冲啊！”战士们像离弦的箭直刺向敌人。就在这时，一颗炮弹在身边炸响，他摇晃着身体倒了下去……

震耳的枪炮声唤醒了他，他朦胧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浑身也软绵绵的，又觉得似乎有人抬着他走。“怎么，我要下战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支持着他，他猛然从担架上跳起：“战斗没结束，为什么让我离开?‘’通讯员看着血肉模糊的洪海，难过地说：“连长，你负伤了。”洪海顺手捂着胸口，只觉得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涌出来，一阵昏厥，险些倒了下去。扶着通讯员的手，坚定地说：“我死也要死在阵地上，你就把我放在那块岩石旁，我要看着你们打胜仗。”

　　这时，洪海腹部一条半尺长的伤口不住地流着血，鲜血染红了军衣，又流到身边的土地上。一会工夫，洪海觉得血好像要流光了，死神向他降临，他心里对自己说：“怎么，就这样死去吗?人民用乳汁养活了你26年，今天祖国边疆受践踏，人民在吃苦，没有看到胜利，你死后能闭上眼睛吗?‘’他睁开眼睛，竭尽全力问通讯员：“身上有针线吗?” 通讯员不解地点了点头。洪海吃力地指着腹部的伤口说:“那你帮我把伤口缝起来。”通讯员一听使劲地摇着头，连声说：“不！那不行！”可接触到连长刚毅的目光，他知道争辩是没有用的。他颤抖着掏出针线，但怎么也下不了狠心用针线穿过连长的皮肉。平时手上扎一根刺都会疼痛不止，可眼下……他瑟缩着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到连长的身上、脸上。连长微弱的声音在催促他。他猛地屏住呼吸，把针扎进去，一针、两针……

通讯员正在给洪海包扎伤口，发起冲锋的部队又一次被敌人的重机枪阻击在山腰。洪海一下子把通讯员推开，斩钉截铁地说：“别管我，快去把它干掉!” 通讯员望着连长受伤的身体，流着泪说:‘’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可是连长投来的是坚定的目光。他擦了把泪，转身就向前冲去。

　　战斗在继续进行，洪海倚在岩石旁注视着眼前生死搏斗的战场。他看到：通讯员冲上去了，消灭了敌人的机枪手，正用缴获的机枪向侧峰上的敌人扫射。二班长冲上去了，正同敌人展开肉搏战。李东进去了，把红旗插上了主峰。这时，洪海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红晕，他微笑了。

“连长……”通讯员带着胜利的喜悦跑来。“连长，我们胜利了。你看，我缴获了一挺机枪。”他把机枪送到连长面前，让他分享胜利的喜悦。可是通讯员惊愕了。洪海双眼紧闭，脸上毫无生气。一阵悲痛紧揪着通讯员的心，他拚命地喊着连长。一会儿，洪海微微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请把我埋在边境线上，我要永远看着……你们战斗，我要做祖国的哨兵。”说完，安详地闭上眼睛。后来，通讯员整理连长的遗物时，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年轻姑娘的照片，这是他的未婚妻。她，水汪汪的眼睛，弯弯的细眉，秀丽的脸庞上挂着幸福的甜笑。

年青的朋友，谁不向往幸福，难道洪海就不需要个人的幸福吗? 他也有青春，他也有爱情，可他却为了人民的幸福而毅然牺牲了个人年轻的生命。

亲爱的朋友，让我们向这些英雄们看齐吧，学习他们“为人民的幸福而战斗，为人民的幸福而献身”的崇高品德，踏平新长征路上的荆棘丛莽，向着四个现代化的“高地”、“险峰”，不畏劳苦地攀登吧！

1979-7-22写于广西边防前线

　　长眠在南疆的战友兄弟们，

你们是党和国家的功臣，

你们是人民群众爱戴的英雄，

我们为你们感到由衷的自豪。

你们是响当当的英雄模范，

你们是我们祟拜的名星和偶像，

你们是"新一代最可爱的人"。

八一军旗，因为有你们而更加耀眼;

五星红旗，因为有你们而更加鲜艳。

参加中越自卫还击战的战友兄弟们，

你们为了祖国南疆的安宁

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你们用青春和热血

捍卫了祖国的荣誉和尊严。

我们这些幸存下来的战友和兄弟，

活着的越战老兵，

把你们深深地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