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邮路

紫荆

<p class="ql-block">  很小的我就坐火车,然后倒牛车去了外婆身边。那时没有电话,更别提手机,于是一封封家书就成了我和父母、兄弟姊妹间的唯一纽带。</p> <p class="ql-block">  当时的乡邮员是位黑塔一样的粗壮汉子,他每隔十来天就骑着那辆老式摩托进村送信一次,突突、突突的声响比大队部里的那头铁牛还要大,大人们管他的车叫“电驴子”。每次听到电驴子的声音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就会跑着去迎他,在他车子后面,在尘土飞扬中欢叫成一群鸟儿。他每次都会把车子开到我们“马家大院”的拱形门洞儿前熄火,(因为这里是正街的中段,也就是村子的中心,因为是村子的中心所以也就成了大家扎堆儿议事、闲聊的好处所)然后拿出一沓信件,逐个念出那些收信人的名字,给在这里等候的大人们听。有其中谁家的信就都自行取走了,剩下的他再跑一趟大队部,让大队会计梁三舅舅代收代发一下。</p> <p class="ql-block">  这就是七十年代一个村子和外面世界联络的方式,在正街这条邮路奔跑最频繁的信件就属我爸妈的。等邮递员、等信、等着看远方家中的兄弟姊妹被妈妈一一描述在信纸上,已是我周期性的任务。那些信都是由小姨念给我和外婆听,念过了外婆就收到一个木匣里存好。那时我有两个家:一个有着土炕、灶坑、风箱,百孔窗、黝黑的山墙和屋顶……另一个在妈妈的信中被安放在木匣里,每次看到那个精致的红木盒我就想自己几百里外的家人,想那些被电驴子驮来捎去的事。</p> <p class="ql-block">  母亲写来的多是平信,除了问候二老和小姨、以及我、最后就是通报一家大小平安,有时外婆还会让小姨找出一些旧信给我们读读,这多半是她坐在油灯前割绳子亦或纳鞋底儿时,我安静地依偎在外婆身边。小姨抑扬顿挫的声调为我们描绘着远方的情景,外婆手上的针线穿忙着心中真实的思念,我却沉浸在一件件虚渺但又必须认及的事情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血浓于水”这是上下几千年尊奉 的,冥冥中我被这一恒理论证过一次。记得有一回妈妈的信迟来一周,我在算好的日子里等着,好不容易盼来了邮递员但没有我们的。我抓着黑塔叔叔的胳膊大声问,随即把外公、外婆、小姨甚至我自己的名字都报了出来,“咦?我只听说这个村子里有梁、马、申三大姓,什么时候多了你们家?”黑塔叔问我,他雪白的牙齿和黑红的唇在阳光里闪着光泽,“再找找,好吗?再看看,行吗?一定有我们的信!”我固执的说,“没有,丫头,我都翻两遍了,下次吧,下次一定有人给你们家打信的,这次是真没有,肯定没有!我还要去别的地方,走啦,丫头!”黑塔叔摸了摸我头顶的朝天鬏,然后把他的 电驴子开得山响跑出了村子。接下来几天我一直在村口等,等到我的生日,等到我病在炕上,后来黑塔叔送来了妈妈的包裹单,小姨下工没顾上吃午饭就跑到公社邮政所去取,妈妈给我们寄来一块花洋布和一小袋大米。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大米,“这个怎么吃?”我抓起几个白白的米粒儿放进嘴里去嚼,一股甜甜的味道,“这是稻米,能做稻米饭,我这就给你去弄。”外婆生火开始给我做稻米饭,等到饭香四溢引来了马家大院的我那些舅妈们,外婆用喝水的瓯子给大家每人盛一些尝尝,最后给我装了一大碗端上来。喝惯玉米粥的我第一次闻到稻米饭的香气,竟不忍动筷子。“吃吧,赶明儿你回家了天天能吃到这个。”外婆给我的碗里添了一块淋着香油的熟萝卜(咸菜)。</p> <p class="ql-block">  那次妈妈为了给我们邮寄秋天的新大米推迟了写信时间,这边,我就在村口等得着了风寒,后来外婆让小姨给妈妈打信说,以后再有什么事先来个信儿,省得让孩子一门心思的去傻等……</p> <p class="ql-block">  也许在今天的孩子看来这是一个笑话,有些发蠢的笑话,但在那个通讯设备不发达的年代,写信是联系天南海北的 最普通途径,看不见的邮路从 心中出发会 一直一直铺到天涯海角…………</p> <h3>注:本文美图来自摄影家光影瞬间空间,在此感谢!</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