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010101">一九九二年,临近六月时分,校园里已到处弥漫着毕业分别的气息——民师三年级师兄师姐在拍班级毕业照,三五成群的好友合影留念,老乡合影留念。我也被老乡通知,参与在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各级老乡合影拍照中,无多少喜悦也没多少悲伤——我其时是二年级,老乡十几个,但我熟悉的不过几个人。校园里匆匆而过的师兄师姐们的身影,连路两旁的花儿也带出了几分忧伤。我就是一朵小小的安静的丁香花,独自悄悄开放着,不惊不扰,平静自在地重复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每天只知道上课、写作业、做好课代表,仍旧追赶在学习的路上不喜欢张扬的女孩。但是,不是你想简单低调就能够安静安闲的,时不时地,会有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夹在课本中,或是有人托了同班的老乡在课下塞给你张纸条,或是在自习课上装作让你修改作文,在大庭广众之下坦然相递的,或是课间闯过来一个陌生男孩,然后站课桌前问:“你是××吗?”不等回答塞了一封信就走的,也都习以为常了!我悄悄地收了,也就石沉大海了,如果是同班同学有时也回几句安慰的话。我是有自己的定心丸的:我还小,不想谈恋爱,我更不想与不是结婚对象的人谈恋爱,我要谈恋爱的对象是以后结婚的,但现在为时过早,我要结婚的对象要经过父母同意,没有父母恩准我不敢做主,所以我不想浪费感情浪费时间,不想谈恋爱。但我也不会像有的女孩,对自己瞧不上的男生写了信送来就红颜大怒,羞辱对方。我不会,无论别人是青蛙还是蟾蜍,喜欢一个人是他的权利,即使你觉得不配,喜欢你也是一种情义。</font></h3> <h3><br></h3><h3> 一个午间,我照例早早地从寝室去教学楼,此时大部分女孩都在午睡,我独自去自习,走出女寝楼向东再北拐就是教学楼。我向东走着,远远看见有一高一低俩男生在向北拐处的花园站着,没怎么注意,反正也不认识,只有点好笑他们傻傻地晒在午后的阳光下。高个的站在花丛中,浅浅的蓝色西装很显眼,因为那时穿西装的只有老师,学生哪有几人?何况即使有,也是皱皱巴巴的,廉价的黑色西装,袖口上粘贴着商标,脚下蹬白色运动鞋,不伦不类,但在当时已经是时髦标配了。矮个子的站在我要经过的路边,尖嘴猴腮,形容猥琐,我没必要也不想正眼看他们,只想悄悄地走过去。矮个子却对我叫一声:“哎!”我前后看看并无他人,疑惑地望着他:“叫我吗?我不认识你!”这时看清了矮个子不但瘦小,还贼眉鼠眼的,头发干枯发黄如深秋的茅草,简直是从垃圾堆里扒出来的长了黄色菌的筷子,我想急急地逃走,他却递给我一个叠得四四方方,厚如面包的信,十分虔诚地说:“他和你交个朋友。”他用眼睛指了指“西装”,我顺着望去,“西装”的确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他腼腆地望着我,脸色潮红,却不说一句话,温柔的眼睛更多的是羞涩的期待,我想这么帅的一个人,怎么找这么猥琐的一个朋友!我对“瘦猴”正色道:“我不认识你们!”“瘦猴”急忙说:“交个朋友不就认识了吗?”我不接他一直递着的信,向教学楼走去,留他们在身后,收拾一地的无可奈何。</h3> <h3>日子悄悄地滑过,毫无痕迹,我亦如往常按部就班上课。一个晚饭后,我从食堂去教学楼自习,上了楼梯二楼左拐就是我班,刚拐过来弯,那两个师兄又出现了,看来这次也是专门等候。我发现如果要专门等一个人,那机会真是多的是,他们总会找到机会,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堵住我。照例,“西装”兄还是不说话,只挨着他身后的墙站着,我低下头扫见他一双崭新的皮鞋,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他仍是羞涩地怔怔地怯怯地望着我,又是那个“瘦猴”站在我前面,把那个叠好的“面包”再次递给我,叠着的外层纸背面隐约能看出字的痕迹,“面包”方方正正,有三四指厚,我有些好奇:我不认识他,他怎么能写这么多字?可是我紧贴在身后的墙壁上,双手背后面,低垂着睫毛,不去接,有几分慌张而又坚决地说:“我不要!”“瘦猴”颇有些勇气,一副好事做到底的样子劝我:“不用害怕,交个朋友吧,我们就要毕业了!”我对他们再次堵截我又怕又厌,坚决地重复:“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趁有同学来了 ,跟着同学钻入班里,逃到座位上,吓得不敢动。</h3><div><br></div><div><br></div><div> 校园里随处可见师兄师姐互赠礼物的,合影留念的,我想那个“西装”兄也就要走了,所以才急于表白的吗?</div><div><br></div><div>正好到了大周末,我坐车回家,确切说就是坐带敞篷的三轮车回家,一趟一元钱,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那个“瘦猴”也提着行李包站在大门外瞭望我,我立刻很害怕,怕他追上我与我坐一辆车,我缩在三轮车前排的角落里再也不敢向外张望,心里祈祷赶快离开。</div> <h3>但我仍然不放心,惴惴不安,怕他们再纠缠我,于是我在大周末返校后找到班主任寻求帮助,班主任却波澜不惊地说,你怎么不接了信然后交给我,下次再找你了你就接住给我,不用怕。我稍稍放下心来。两天后午间,我们同寝室的女孩都在谈论着老乡合影留念的事,前一段照的相片也都分发下来了,大家互相传看、点评,好似一窝叽叽喳喳的麻雀,喧闹不休,我接过室友传来的照片时偶然瞥到了那个“西装”兄 ,别人都是杂色衣服,灰头土脸,冒着土坷垃的味道,唯有他西装笔挺,身材修长,很是亮眼,偷着仔细一看,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就站在后排的最右边,清澈纯净的双眸蓄满了哀愁、忧郁,落寞地占据一角,却无意中撷取了整个照片的光彩,我不觉脸一阵发热,心中的磐石瞬间倒塌,心门的密码被破译,这就是所谓的“心动”吗?我的脸一定红到了脖子跟,既有几分歉疚,又有几分嗔怨:唉!这么帅气文雅的人,怎么找那么一个丑陋猥琐的朋友来搭桥?!</h3><div><br></div><div>不好意思久看,也不好意思打听他姓甚名谁,我急忙把照片塞给室友,带着一脸的羞红和心底里的几丝遗憾逃回教室!</div><div><br></div><div>久久,久久地不能平静!</div><div><br></div><div>只知道他是××地人!</div> <h3>2018.1.7</h3>